第238章 大禹九鼎
  九鼎合一,天命所归。鼎在国在,鼎失国亡。
  陈山正襟危坐,冷静下来的神情像是正在给学生上课的老师,一言一语之间,透着份严谨与博学,“传说大禹即位后,一举平定天下,为了彰显权威,更为了维护天下安定,他便在涂山山顶面对各州首领,仰天起誓,今后天下太平,华夏团结,如有违背且图谋不轨者,神人共愤,人人诛之。后来,大禹结九州之力,将九州贡献的九种青铜铸成九尊鼎,九鼎即为九州,而拥有九鼎的大禹自然而然成为九州之王。”
  穆恒挑挑眉,吹了声口哨。
  “后来夏朝灭亡,九鼎便随着王朝更迭来到商朝的都城亳邑,接着,商朝灭亡,周朝替代,九鼎就又移到了镐京,称‘定鼎’,这时候,九鼎已然成为了不可替代的存在,即九鼎所在,即是‘天命’所在。”
  “类似于‘君权神授’?”沈兆墨好奇问。
  “差不多意思。或许是因为由大禹所造,所以以后的君王们便下意识的赋予九鼎神奇的力量,九鼎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因此又有了‘得九鼎者得天下’。然而,历史的演变总是很相似的,周朝覆灭,九鼎随即消失,后来便再也找不到了。”
  “消失了?”
  “是,彻底的消失了,北魏之后,有关九鼎便无从查找,在以后的王朝中,再无类似的记载,九鼎也就变成了段似真似假的千古之谜,以至于关于大禹九鼎的争论从来没停过,连九鼎是否真实存在,大家也都各执一词。”
  “大禹九鼎很有可能是杜撰出来的?”
  “有些人是这样认为。”
  “既然是权利的象征,过去的那些君王一定有找过吧?”穆恒略带戏谑的问。
  “的确,欲望往往是填不满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花了大把的时间寻找九鼎,曾亲自去往彭城泗水之滨打捞九鼎。《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过彭城,斋戒祷词,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秦始皇打捞九鼎的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泗水捞鼎》图就是按照当时打捞的景象绘制而出的。其实当周朝王室日渐衰落时,就有不少诸侯觊觎九鼎,毕竟那句‘天命所归’实在太吸引人了,谁都想抢夺九鼎,成为天下霸主。”
  沈兆墨沉默几秒,继续问道:“吴馆长手里的青铜短棍是鼎的哪个部分?”
  “听说是鼎足上的一个装饰……问题是鼎的重量、样貌、大小,以上写着均未有记载,凭这么一块小小的部分,不足为信。”
  “历史典籍中没有九鼎样貌的描写?”
  “有,但十分稀少,《山海经补注》中描述‘收九牧之金,以铸鼎。鼎象物,则取远方之图,山之奇,水之奇,草之奇,木之奇,禽之奇,兽之奇,说其形,别其性,分其类,其神其殊汇,骇视警听者,或见或闻,或恒有,或时有,或不必有,皆一一画焉’,简单来说,九鼎之上画有花鸟鱼虫、山川江河,奇珍异兽,无所不有,可以说是囊括了世间万物之所有。”
  “难怪代表天下……”沈兆墨心道。
  “如此,你们该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传的神神秘秘的大禹九鼎若真的出现,对于整个考古界、甚至整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
  “检测一下年代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吴馆长没检查吗?”穆恒不解地问道。
  陈山摇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虽说馆长得到这件青铜物件没多久,但检测的时间是足够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始终不着手开始。不管是不是传说中的大禹九鼎,好歹是件文物,馆长责任心很强,对待国家文物更是如此,这不像他的作风。”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陈山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在昨天,你们走了后,馆长告诉我的。他说他对大禹九鼎表示怀疑。还没来得及证实真伪,东西就不翼而飞,他懊悔的不行,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研究,对此我还反问他,他却闭口不言,我看得出来,他在隐瞒某些事,而且隐瞒的十分痛苦,能让他十分痛苦的……我猜,就是这块青铜短棍的来历了。”
  “您也怀疑它可能是非法物品?”
  陈山默然不答,心中很是担忧,假如话说出口必定伤及吴馆长的名声,一位勤勤恳恳的学者生前所积攒的一切则会一朝尽失,这是他绝不希望看到的。他不理解吴仲轩的想法,为何他会对来路不明的东西伸手,但转念一想,或许他不忍宝贵文物落入歹人之手,似乎就有情可原了。
  陈山的疑虑沈兆墨心知肚明,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觉得想必他内心此时挣扎不已。
  “陈副馆长,今天就到这里吧。”沈兆墨决定暂时不问了,以免逼的太紧以后很难配合,“您好好休息,吴馆长的事情交给我们,如有需要,我们会再来询问你的。”
  “沈队长,”陈山一把抓住刚要起身的沈兆墨的胳膊,“东西还请务必找回来,我想替馆长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
  沈兆墨礼貌笑了笑,笑容中充满着强烈的信赖感,“您放心,不管那东西是不是大禹九鼎中的一部分,它都是宝贵的文物,找回它是我们的职责,东西找到后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陈山答应着,又向沈兆墨和穆恒道了几句谢,才目送他们出门。
  踏上医院走廊,穆恒扭过头瞧了眼背后的病房,回头问沈兆墨,“你觉得陈山跟杀人案有关吗?”
  沈兆墨吐了口气,“现在不好说,得先弄明白他有没有杀人动机。”
  “怎么没有,要么名,要么利,哪一条都够让他下杀手的。他是除吴仲轩外唯一知道青铜短棍价值的人,论利,给物品加上个神秘的传说,能卖出更可观的价格,论名,要是那玩意儿是真的,一夜之间就能名扬天下了。那些学者嘴上说不追求功名利禄,内心怎样想谁清楚,指不定就是脸上写字,只做表面文章。”
  “你先去查陈山的背景,设法查明他是否有除掉吴仲轩的理由。人烧了至少5个小时,不在场证明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凶手完全可以提前设下机关,再去制造不在场证明。还有,吴仲轩个人,他跟谁有过纠葛,最后一个他见得人是谁。”
  “老墨,吴仲轩的跟文物……”
  穆恒说不下去了,不由得觉得问题总在一个地方绕来绕去,他们都成仓鼠了。
  两人很快离开医院,各回各家。
  可能是太累,出了电梯门到房门这三步的距离,沈兆墨走得都晃荡,临进门前,他接到了玊言的电话,dna检测正式出炉,死者正是吴仲轩。
  效率高、速度快、检测完后第一时间告知、并附上了专业判定,沈兆墨从玊老这一连串反常上判断,今晚估计又有球赛。这里顺便说一句,玊老看的球赛为英超,而且这人只看直播,因此他的作息规律完全按照英国时间制定。
  换言之……明天中午之前,怕是见不着人的。
  沈兆墨换下鞋,打开灯,这才注意门口的鞋多了一双,自己特意准备的拖鞋却少了一双,紧接着,疲惫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温柔地笑意。
  轻轻走到客厅,澹台梵音躺在沙发上,上衣搭在膝盖处,肚子上放着一本书,手还插在书页里,沈兆墨放轻脚步走过去,歪头瞧了眼书名,不禁一乐,心说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自个大学教材翻出来的。沈兆墨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书页间的手指微微一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睡眼惺忪的伸开双臂,沈兆墨抱紧她,顺势坐在一旁,把她整个环了起来。
  澹台梵音似醒非醒时十分粘人,沈兆墨也是近段时间才知道。
  澹台梵音靠着他,懒洋洋的问:“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又发生什么了吗?”
  沈兆墨拿走书,扔在桌上,“出了点事就忘跟你说了,你等多久了?”
  “不久。”澹台梵音又指了指桌上的书,“你这门课当年怎么过的,我都读不下去,看了两页就给无聊睡着了,这东西催眠倒是一绝。”
  “难道你没遇到无聊的科目?”沈兆墨打趣的反问。
  “有……”澹台梵音向上拱了拱,“我讨厌法律,还是有关昆士兰州的司法体系,要背的东西比山还高,那门课的教授也不讨喜,我心里那个骂呀,最后成绩是低空飞过的,那门课绝对跟我八字不合。你的这本书勾起了我痛苦的回忆。”
  “那你看它干什么?”
  “在你书房随便摸了本,书名挺吸引人的,内容令人失望,标准的欺诈。”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略紧了些,沈兆墨把下巴倚在她额头。怀中之人的困意已经散去,沈兆墨静静地搂着她,认真听她讲述在发表会上得到的消息,
  “盗墓贼?”沈兆墨微微拉开点距离,疑惑的看着她,“那位老人怀疑是青铜物件是赃物?”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因此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老人对吴馆长很失望,还反复叮嘱我不要碰那件物品。”
  “西藏出土……西藏有什么古墓吗?”
  “有是有,至于是从哪儿出土的……就算找人问,怕也没人清楚。”
  “……你知道大禹九鼎吗?”
  澹台梵音一怔,立刻坐直身子,“青铜短棍跟大禹九鼎有关?”
  沈兆墨不禁对她的归纳联想能力感到钦佩,伸手一拽,把掉到一旁的上衣重新盖回到她膝盖上。
  “虽说跟我专业无关,但多少知道一些。”澹台梵音挽着沈兆墨的胳膊,若有所思的开口,“一鼎象征一州,分别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以及雍州,后来天下连年战乱,百姓就传正是没有了大禹九鼎才导致的生灵涂炭,所谓九鼎所在,天下安定。九鼎的失踪有人说是某个君王为了鼎不被夺走于是藏了起来,还有说九鼎已毁,被当时入不敷出的周朝王室融了铸成了铜钱。民间各有说法,可没有实证,哪一条都不能信。”
  “你相信大禹九鼎真实存在?”
  “为什么不信?”澹台梵音笑道,“《左传》中提到过九鼎锻造时的状况,当年大禹铸造鼎之前,特意派人将各个州的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制成画册,再把图画刻在九鼎之上,这么精美的鼎,相信它存在的人大有人在。”
  “那你觉得有人会为此……杀人吗?”
  澹台梵音一激灵,“谁死了?吴仲轩?”
  沈兆墨不言语。
  澹台梵音脑中立刻回忆起老人说的“地底下的东西,有些说不清楚”这句话。
  “任何事都能成为杀人的理由,你那本书里是这样写的。不过,一根小小的青铜短棍一旦成为了杀人理由,它背后所牵扯的东西,怕是小不了……”
  沈兆墨再次沉默良久,随后,伸手把澹台梵音重新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