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贞操
  深夜的校场里早已没了白日里的喧嚣与沸腾人声,悄无声息地围了一圈黑白相间的人影,黑色之中白袍黑披风随风飞飘荡着,宛如暗夜里勾魂的黑白无常。
  冰凉的月色落在草木之上,映照出露珠剔透。
  也同样映照出了血光腥臭。
  校场内依旧遍布着残肢断臂,还有不完整的尸体,凝结的血块将黑黄的土地都染上一层残酷的暗红。
  隐没在黑暗中两点灯笼似的莹绿光芒飘飘荡荡,宛如枉死城里的鬼火,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妖鬼恶兽在啃噬着尸骨皮肉,细微的吞噬声与喘息声,时而有时而无,妖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同样妖异的还有一幅深红色的袍裾慢慢地从那地狱一般的场景里拖曳而过,染得更为腥红,宽袍飞舞,广袖如云,在那人修长的身姿上映衬出诡谲的风情。
  他步伐优雅地从那血腥与尸骨残肉间穿过,却让人只觉得他仿佛不过漫步在瑰丽的园林之间。
  只是那园林里人头为花,白骨做枝。
  “嗷——!”一声低低的狰狞的咆哮声响起,黑暗中的妖兽仿佛闻见了活人的血肉气息,瞬间抛弃了冰冷的残肉,从黑暗中扑了出去,利齿狰狞地朝着那艳丽妖异的红影。
  他轻笑,定定地站着,不闪不避,随后梭然被那巨大的兽撞挑了起来,暗红如血的袍裾在半空中划出美艳的弧度,然后——
  他稳稳地坐在那斑斓巨兽的背上,冰凉的夜风梭然吹散起他束着发丝的丝带,垂落在耳后的黑发梭然飞扬而起,仿佛巨大的黑色羽翼,衬着他那张精致却苍白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孔。
  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美艳。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鹤卫们呆愣了片刻,随后在自家奉主带着杀气的阴郁目光中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殿下,沧澜今日吃了太多血肉,身上腥臭不堪。”一白看着自家殿下身下形容狰狞的巨兽,微微颦眉道。
  自家殿下最是爱干净,却不知为何唯一略能忍受的却是寻常人最不能忍受的血腥腐败之气。
  那驼着百里初的巨大猛兽赫然就是今日场上发狂咬死了不少人最后被秋叶白制服的斑斓猛虎,只是如今它静静地站着,身上凌烈血腥的百兽之王气息仍在,只是虎眼里却没了那些疯狂与暴虐。
  百里初靠在唤作沧澜的猛虎粗壮的脖颈之上,勾起唇角:“今日沧澜助本宫上演了一出那么精彩的好戏,本宫赏它尚且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它,何况沧澜比人可干净多了。”
  沧澜虎似乎听得懂人话一般,硕大的虎头转过来睨着一白,张嘴露出还沾着人肉的利齿,一脸狰狞地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一白纵然胆量非凡,武艺高绝,但是在兽王面前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是。”
  他又恭敬地禀报:“殿下,风行司那头的人来报江西行省那头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两千七百六十八口,一个不留,宁郡王已经擒下,等候您的发落。”
  百里初让人端了果点过来,漫不经心地道:“让云姬去处理宁郡王,春日宴有人给本宫那么大的惊喜,让本宫在地道里泡了两日温泉,又得了小白,本宫自然要好好回报幕后那人。”
  一白闻言,心中微寒,竟让云姬对宁郡王出手么!
  百里初看着他,忽然伸手挑起了一白的下巴,温然含笑:“一白,怎么,可是觉得我对我那小弟残忍了?”
  一白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诡眸,毫不迟疑地摇头:“主子行事,必有道理。”
  迟疑了片刻,一白还是决定道:“殿下,今日属下送衣给秋四少,见到他身边的丫头与他关系非同寻常。”
  百里初闻言,眯起他诡美的眸子,随后从鹤卫捧着的盘子拈了一颗红色的梅子含进唇间,声音低柔莫测:“啧,小白那么干净,要一直干干净净的才好入口。”
  毕竟,所有美味的食物,都要味道纯粹才好。
  一白看着沧澜驼着自家殿下在场内慢慢地跑了起来,心中随后便有了主意,低声吩咐身边的鹤卫:“明日里吩咐底下过两个面生的到秋家四少身边去好生伺候,务必……。”
  他顿了顿,低声道:“如若必要时可行非常手段,务必保证四少的贞洁。”
  这么多年知道了殿下真实身份还活着的外人就这么一个,身为殿下最忠心的侍从官,他怎么都要让殿下称心如意才是。
  秋叶白替宁春上了药,正准备入睡,忽然鼻尖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她抬头看看窗外明月,莫名其妙地感觉背脊有点发凉。
  ——老子是四少贞操很重要的分界线——
  华美的珠帘叮叮当当地晃荡着,贵重的青檀香气缭绕在房内,木鱼声轻响,却敲不来人心心宁气静。
  女子苍老而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太后,您真的放心让那秋家四少爷进司礼监,咱们对这四少爷是个什么秉性都拿捏不准,原本襄国公主还说他是个知道进退的,今晚就听见他把七小姐的嬷嬷给打了,还安的是冒犯朝廷命官的罪名,这也太……!”
  “好了,秦嬷嬷。”木鱼声停了,中年女子微微喑哑幽冷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话语:“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个秋家这个四少爷了,珍澜不是个蠢物,若是那四少爷是个聪明伶俐的,你以为他一个庶子能在珍澜手里活到今日,只是不知为何摄国竟然似对他有两分上心,毕竟地道里发生了什么,咱们也并不知晓,你以为那千户是好当的么,如今司礼监那头不阴不阳的,气势颓糜,先将秋叶白放进去,若是个能用的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用,收拾起来也简单。”
  那秦嬷嬷看着主子背影挺直,说完话后动也不动地继续敲起木鱼,也不敢多话,恭敬地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