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郭彰是个平庸的权贵,他迅速调集亲兵保护自己,以防不测。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就这样上演了,京都所有军队严阵以待,守备本营,却任凭武库在大火中熊熊燃烧。这也难怪,朝廷官员刚刚经历过杨骏和司马玮两起政变,自然会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反应。但事实上,这起大火纯粹是场天灾。
  侍御史刘暾(直臣刘毅的儿子)匆匆跑到火场,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郭彰在无数侍卫的簇拥中气定神闲,静静地看着火光冲天的武库,一动不动。
  “郭大人!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派人救火啊!”
  “你懂什么!再乱喊,信不信我砍掉你的官帽!”
  “你!你!”刘暾气得直哆嗦,“你恃宠作威作福,天子授我的官帽你也敢动吗?我要上疏弹劾你!”
  旁边的公卿见状,纷纷劝和。
  “刘大人息怒,郭大人也是奉命行事。”
  伴随着争吵声,武库终于化为一堆瓦砾废墟了。因为张华的误判和郭彰的不作为,火灾损失极其惨重,在武库中存放的二百八十万件武器军械以及历代保存下来的珍宝,包括王莽的头颅、孔子的鞋、汉高祖刘邦的斩蛇剑等,全部被烧个精光。
  事后,张华又犯了老毛病,或者可以说是故技重施。他言之凿凿:“就在武库着火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汉高祖那把斩蛇剑伴随一道亮光,冲出屋顶,直升九霄云外。”
  经张华这么一说,这场火灾就代表了天意。俗话说,天命难违,张华误判而没有救火的责任自然减轻了不少。
  张华的儿子张韪劝道:“这场火灾恐是凶兆。您就不考虑辞官避祸吗?”
  张华摸了摸腰间那把赝品太阿剑,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相面者的预言。他已经远离政坛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咸鱼翻生,他不舍得放下。最后,他叹了口气:“天道悠远,唯有修德应变。我还是以静制动,听凭天命吧!”
  武库失火的翌年,张华终于等来了天命。他官拜司空,如愿以偿登上三公高位,同时仍兼任中书监。张华对贾南风的感激之情也越来越深了。不过,张华用这些伎俩经营仕途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位曾助司马炎统一天下的名臣,其才干在当时首屈一指,对政治环境也的确起到了相对积极的作用。
  元康年:惊为天人
  这段时间,朝廷在张华、裴、贾模三人的努力经营下勉强维持着平静。而洛阳城也像个自我治愈能力极强的生物一般,虽然经历了无数场政变,但只要风波一过去,凭借政治中心的独有魅力,立刻又恢复到往日的繁华。
  这天,在洛阳城的主街聚了一大群人,人群中央堆了一捆干柴,干柴上拴着一只外形奇特的大鸟,有几个手持火把的侍卫站在柴堆旁边,不停推搡着往中间拥挤的好事者。人群外围没有挤进来的还不甘心,纷纷伸着脖子,踮起脚尖,往中间张望。
  “那是什么鸟?长得真奇怪!”
  “从没见过。”
  绝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种鸟,不由得啧啧称奇。只有几个见多识广的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见过吧!那是鸩鸟!”
  “当真?鸩鸟只生活在长江以南,剧毒无比。律法严禁把鸩鸟带到江北,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听说它是石崇送给王恺(司马炎的舅舅)的礼物。傅祗把这事揭发出来,这不,朝廷要烧死这只鸩鸟呢!”
  须臾,侍卫看看时辰已到,将火把投到干柴之上,随着一阵嘶鸣,鸩鸟被烧死了。
  鸩鸟被广泛记载于古代史籍中,因其羽毛含有剧毒,故常用作暗杀神器。晋朝时因为考虑到鸩毒引发的恶劣的社会影响,明令禁止把鸩鸟带到长江以北。到了北宋,关于鸩鸟的记载日渐稀少,明清时已相当罕见。人们对鸩鸟的滥捕滥杀,最终导致这种可怜的生物灭绝了。
  回过头来讲石崇,他在杨骏掌权时被赶出京都,外任荆州刺史。荆州纵跨长江南北两岸,石崇有幸从江南得到一只鸩鸟,将之赠给了王恺。二人虽经常斗富,但私交倒还不错。傅祗听说后上疏弹劾石崇。于是,这只无辜的鸟被烧成了灰,但石崇和王恺却没受到什么处罚。不过,朝廷考虑到石崇在荆州也没干什么好事,便宣召他入京担任大司农。石崇生性放纵不羁,他听说自己马上要回京了,没等诏书下达就擅离职守。因为这事,他遭到罢免。但朝廷其实只想吓唬吓唬他,没几天又起用石崇做了太仆。
  石崇满载着他抢劫荆州富商积累的巨额财富,高高兴兴地回到京都。这一入京,他便敏锐地觉察出,政局跟自己离京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如今的天下是贾氏的了……
  每天早朝后,石崇总是匆匆跑到皇宫的城门外等候,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贾谧就会驾车而出。
  石崇不住向皇宫中引颈张望,不消片刻,远处扬起一阵尘土,一辆豪华马车飞驰而来。石崇扑通跪拜在路边,等马车临近,他扯开嗓子高呼:“恭迎贾大人!”车里坐的正是贾谧。贾谧看到趴在地上的石崇,满意地点了点头。马车并没有停下,嗖地一下从石崇跟前掠过。
  石崇依然五体投地,口中高呼:“恭送贾大人!”
  距离石崇不远处的路边,还有一个人做着跟石崇同样的事。
  “恭迎贾大人!”
  “恭送贾大人!”这人喊得比石崇还要响亮。
  直到马车远去,二人才缓缓站起身。石崇侧眼一看,不禁笑了:“安仁,怎么你也在呀?”
  安仁,正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美男——潘岳的字。潘岳又名潘安,时四十多岁。石崇的爸爸石苞有人称“姣无双”的相貌,石崇长得也很帅,但跟潘岳比起来,绝对是土鸡见凤凰。潘岳一站起来,刚刚猥琐谄媚的样子顿时荡然无存,又恢复了平时玉树临风的神采,引得路人啧啧称奇。
  “这长相,简直让人惊为天人!”
  潘岳到底帅到什么程度?史书中记载了一则事。每当潘岳乘车外出,就连路边的老妪都被其相貌倾倒,纷纷往他车里抛递花果,一路下来,潘岳竟能满载着一车花果。
  潘岳不只帅,还文采绝佳,学富五车。他二十岁的时候,正赶上司马炎初登帝位,他写了一篇赋为司马炎歌功颂德。可坏就坏在这篇赋,其辞藻过于华美,招致上司与同僚的嫉妒,竟让他十年中不得升迁。自然,这很可能只是冠冕堂皇的说法,潘岳仕途不畅,想必与他恶俗的品行不无关系。
  潘岳三十岁时官任河阳县令,他在河阳县种满桃花,成为当地绝景,有“河阳一县花”之称。后来,他担任杨骏幕僚。杨骏覆灭后,潘岳本受牵连,但他有一个好友,正是司马玮的幕僚公孙宏,因为这层关系,他躲过一劫。司马玮死后,潘岳又阿附在贾谧门下。后世有好事者,说潘岳和贾南风玩暧昧。但事实上,潘岳虽然热衷名利、性格谄媚,但他对老婆的忠贞却是出了名的。潘岳和发妻杨氏在十二岁时订婚,后二人两地分居十七年,从未相辜负。潘岳二十九岁和杨氏团聚,相守二十三年后,杨氏病故。杨氏死后,潘岳为杨氏写了一篇情深意切、感人肺腑的悼亡词。潘岳终生不曾纳妾,杨氏死后也没再续弦,始终如一。“潘杨之好”这个成语,即是源于潘岳和杨氏这一段佳话。
  石崇、潘岳这番不要脸的谄媚没白费工夫,很快,他们成为贾谧身边的红人。
  元康年:金谷派对
  这天,石崇盛情邀请贾谧去他新建的别墅做客。
  “贾公,下臣自从荆州回来,就在洛阳城东北处不远建了一幢别墅,若您能赏光,必令蓬荜生辉。”
  “好!”贾谧痛快地答应。他早知道石崇富可敌国,又在荆州发了横财,料想别墅肯定极尽奢华。可即便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当他亲临石崇别墅后,还是惊得瞠目结舌。
  石崇的别墅建在洛阳城外的金谷涧,正是史上著名的金谷园。金谷园依山傍水,顺着高低山势,建造层层错落的亭台楼阁,山坡上也保留着天然石窟,供石崇和他的宾客在其中享受别样风情。园中种植各种奇花异草,林间飞鸟啼鸣,又有小溪潺潺,绕着楼台奔流不息,最后汇入园中的人工湖。湖水清澈荡漾,湖中荷花盛开,鲤鱼穿梭。这里绝对是人间仙境。这还不算什么,石崇又用从南方搜罗到的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奇珍异宝将金谷园装扮得金碧辉煌,就算是皇宫,也达不到这样的档次。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一个小故事,足以说明金谷园的奢华。
  一次,太子太保刘寔(预言邓艾、钟会必死于巴蜀之人)到金谷园做客。席间,他想去上个厕所,遂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屋外。
  刘寔迈步进屋,觉得不对劲。只见屋子中央有一张红纱大帐,地上铺着昂贵的毯子,旁边数名衣着华丽的美女手持甲煎粉、沉香汁等名贵香料侍立左右。见刘寔进来,美女们笑盈盈地拿起一件衣服,准备给刘寔更衣。
  刘寔仓皇逃出,见到石崇,连声致歉:“真是对不住,我刚刚误进了您的寝室。”
  石崇大笑:“什么寝室,那里就是厕所!您方便的时候会有人伺候您更衣。”
  刘寔愕然:“我实在受不起,还是憋着好了。”
  石崇豪奢,但绝非土豪,他颇富文采,著有《金谷诗序》,在文学史上地位极高。五十年后,“书圣”王羲之也写了一篇《兰亭集序》,时人评价能与《金谷诗序》媲美,这话让王羲之听得相当受用。
  金谷园很快就成为石崇邀朋聚友之地,渐渐地,这里形成了一个以石崇、潘岳为首,总共二十四人的小团体,史称“金谷二十四友”。“金谷二十四友”多是当世文人才子、社会名流,他们在文学史上很有分量,又以名士身姿引领着时代的潮流,同时,他们也散发着强烈的市侩气。他们的政治立场,全部是阿附贾谧,乃是贾氏势力的延伸和扩张。诚然,贾氏一族代表着黑恶势力,但我们也没必要以这种单纯的立场来定义这“金谷二十四友”。在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积极推动着政治往良性方向发展。下面,我们从“金谷二十四友”中挑选几位在政坛上颇具影响力的人讲讲。
  首先说陆机、陆云二兄弟。三国时期的吴国,江东吴郡最具重量级的“吴郡四姓”中的陆氏家族,虽然在最后的名将陆抗和名臣陆凯死后有所没落,但依然保留着先代的荣耀。陆抗的两个儿子——陆晏、陆景都在伐吴战役中被王濬所杀。而他另外两个儿子——陆机和陆云则活了下来。二人在吴国灭亡后深居简出,潜心学术,过起了隐居生活。
  出身江东豪族的周处,年轻时曾为非作歹,祸害乡里,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后来,周处对自己的前半生有了悔意,便找到陆云坦露心迹:“我想弥补以往的过错,可年纪大了,恐怕来不及了。”
  陆云开导他说:“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周君既然有此志向,自然前程光明,完全无须忧虑名声不彰。”
  陆云这番鼓励令周处痛改前非,终成为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周处是吴国名臣周鲂的儿子,他拜访陆云时已年近半百,而陆云才二十来岁,由此可见陆氏家族在江东的地位。
  公元289年(司马炎驾崩前一年),陆氏兄弟在隐遁九年后前往洛阳,决定出仕晋朝。当陆机北渡长江时不幸被一群盗贼劫持。命悬一线之际,他望见岸边的盗贼头领器宇不凡,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属抢劫。陆机被盗贼头领深深吸引,不顾身旁挟持他的盗贼,径自朝岸上高呼:“君有如此才略,怎能甘于沦为强盗?”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盗贼头领瞬间大彻大悟,从此与陆机结为莫逆之交,并跟随陆机来到洛阳。这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名叫戴渊,后来成为东晋开国名臣,后文还有故事。
  陆机、陆云并称“二陆”。太康年间,陆氏兄弟又被称为“太康之英”。“二陆”刚来到洛阳时,自恃是江东名士,心高气傲,对京都名士爱搭不理,只有张华才勉强能入他们的法眼。某日,陆机前去拜访张华。
  张华问陆机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啦?你弟弟陆云呢?”
  陆机回答:“我弟弟生性爱笑,怕大人见怪,所以没来。”
  “爱笑有什么打紧?”
  “大人您不知道,陆云笑起来可是不分场合。之前,我家中有人亡故,陆云穿着一身丧服坐在船头,赶巧,他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看着看着,突然前仰后合,狂笑不止,最后落到水里,差点被淹死。”
  用今天的话说,陆云就是笑点极低。张华听了,反而更加好奇:“无妨无妨,你去叫他一起来吧。”
  翌日,陆机和陆云兄弟齐去拜访张华。张华向来注重仪容,习惯以丝绸包裹胡须。陆云一见张华这副打扮,果然笑得不能自抑。
  张华倒也不介意,他和陆机、陆云相谈一番后,感慨道:“我现在可算知道讨伐吴国最大的收获了,就是得到了‘二陆’两个俊士啊!”
  “二陆”有多篇文辞诗赋流传于后世,最著名的是陆机的《平复帖》。该帖以草隶书撰写,笔意婉转,风格平淡质朴,是现存最早的名家法帖,有“法帖之祖”的美誉,被现代艺术界评为九大镇国之宝之一。
  关于陆机,还有件趣闻。
  陆机久居洛阳,思乡心切,便对自己的爱犬黄耳说:“好久没有家乡的音信了,黄耳黄耳,你还认得家不?能不能帮我传递封书信?”
  黄耳一边听,一边摇起尾巴,脑袋侧歪,耳朵一纵一纵,甚是可爱。
  陆机也觉得有趣,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家书塞在竹筒里,挂在黄耳的脖子上,并指着南方,重复说道:“江东吴郡,家。”旋即,黄耳一溜烟跑出府外,一路往南飞奔而去。
  几个月后,黄耳居然真的带着吴郡家中的回信返回洛阳陆机身边。陆机大喜过望,从此后时常委托黄耳传达家书。自然,从洛阳到吴郡要跨越长江,黄耳纵然识途,也不可能游过长江去。假设这事属实,黄耳一路上肯定是得到很多好心人的帮助,偶遇黄耳的路人想是看到陆机的家书,便帮黄耳乘船渡过了长江。从黄耳的逸事,也能窥见当时的社会风气,人们对名士的好感以及成人之美的品德。
  “金谷二十四友”中除“二陆”之外,还有两兄弟名叫刘舆、刘琨。刘氏兄弟是东汉中山靖王之后,跟蜀汉开国皇帝刘备同宗,刘舆、刘琨的母亲是郭氏,乃是贾南风的姨母。两兄弟受过石崇救命之恩。
  一天夜里,石崇得到一个消息——刘舆、刘琨兄弟去了王恺家留宿。
  “糟糕!”石崇登时不安起来。原来,他知道王恺跟刘氏兄弟有过节,可刘氏兄弟一直茫然不悟。“恐怕刘氏兄弟凶多吉少了……快!备车!去王恺家救人!”
  这个时候,刘氏兄弟已被王恺灌得酩酊大醉,王恺命人在后院挖好了一个大坑,打算将二人活埋。
  石崇及时赶到王恺家门外,使劲拍打着大门。
  “王恺!快出来。”
  王恺打开府门,见是石崇,心知不妙:“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儿干吗?”
  “我来接刘舆、刘琨回家!”
  “他们没在我这儿!”王恺想糊弄过去。
  可石崇不依不饶,一把推开王恺,闯进后院,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刘氏兄弟。他瞪了王恺一眼,架起刘氏兄弟便往外走。王恺没法阻拦,只能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刘舆和刘琨上了石崇的车,车子一路狂奔。凉风渐渐吹醒了他们的酒劲。
  “石君?我们怎么在你车上?这是在哪儿?”
  “哼!若是我来晚一步,你们就被王恺活埋了!”
  刘舆、刘琨听罢,酒意全无,惊出一身冷汗,一个劲儿地向石崇道谢。
  “不用谢了。你们还年轻,不知道世态险恶,以后千万注意,可别再随便留宿别人家里!”
  刘舆、刘琨拼命点着头,对石崇千恩万谢。补充一句,这位刘琨,此时仅是一介热衷享乐的纨绔子弟,但多年以后,他最终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杰出栋梁,后面还会讲到他的故事。
  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也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他历任尚书郎、冯翊太守,声誉很不错。而且他是著名玄学家,他的哲学理论与何晏相比,更具唯物主义色彩。
  另外,贾南风的舅舅郭彰也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这位贵戚几乎没有任何事迹载于史册,在洛阳武库火灾之后不久便病逝了。
  石崇、潘岳、陆机、陆云、刘舆、刘琨、欧阳建等人,未来都会卷入西晋末年的纷争中,关于他们的结局也都会一一讲述。不过眼下,元康年间,以这些人为核心的“金谷二十四友”则尽情享受着快乐的生活。他们的利益,也都与贾氏一族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元康年:内忧外患
  西晋帝国的心脏——京都洛阳在经历了这几场血腥政变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延续着“太康盛世”的繁华,然而,在京都之外的其他地方却满目疮痍。从元康二年(292)开始,全国各地饥荒、瘟疫、洪灾、旱灾就没有间断过。元康年间,朝廷颁布过一封诏书,饥荒导致的贩卖人口的行为正式宣布合法化。这很能说明当时的恶劣状况。
  讲完朝廷里的政局,我们再来看看朝廷之外发生了什么事。
  元康四年(294)夏,北方匈奴开始侵扰并州(位于司隶州的北方,离京畿地区相当近)。到了元康六年(296),西部的氐族人和羌族人也跟着举起反叛的旗帜。匈奴人几百年来已经养成习惯,只要觉察到朝廷弱势就趁火打劫,这本不奇怪,可雍凉的氐羌叛乱,则很大程度上是被地方官逼的。
  直接造成氐羌叛乱的罪魁祸首,便是司马昭的弟弟,司马衷的叔祖,时任雍凉都督的赵王司马伦。
  司马炎临终前,在宗室长辈中苦苦寻觅可托孤的人选。司马伦这个名字也一度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然而,这位长辈除了干过偷窃御宝的勾当外,实在找不出值得一提的事能勾起司马炎的好感。最后,司马炎才选定司马亮托孤。但再怎么说,司马伦也算和皇室关系最近的长辈。于是,司马玮伏诛后,贾南风出于安抚藩王这一目的,让司马伦做了雍凉都督。
  不难想象,一个骨子里透着贼性的人自然干不出什么好事。司马伦上任后频施恶政,很快就把当地的氐人、羌人逼得揭竿而起。不过,若说单凭司马伦有这么大能耐,实在是有点抬举他。实际上,司马伦能掀起大风大浪,全赖他手下的狗头军师孙秀(与前文提到的吴国宗室孙秀同名不同人)推波助澜。司马伦对孙秀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