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她身边的几位姑娘呆愣住,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
  那朵墨荷被扯得七零八落,花瓣被粗鲁地扯下,从成七的手中飘落。
  很快成七的身前,花瓣洒得满地都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成七的花头鞋子踩上去,碾碎了花瓣,将它们踩进尘泥,与污浊混为一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墨荷开得如此好,若是一直在枝头,由着它从盛到败,最后萎黄。还不如趁它正艳时摘下,留下芬芳。你们看这些花瓣,落在地上,余香阵阵。岂不是比任其枯萎来得壮烈?」
  看着众人震惊的眼神,成七似乎很意思,有些怜悯地叹息着,「自污浊中来,回污浊中去。花儿再美丽,都是恶臭腐土中滋养出来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都不过是轮回。花木与人一样,来到世间都是修行。你们不懂,我是让它早些溯回本源,早些得道。」
  那尖叫出声姑娘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要怎么样反驳。成七小姐之前的一段话说得有些道理,可是后面的一段话听得人发懵。什么轮回之类的,让她心跳得好快,总觉得眼前的红衣女子好生诡异,令人想逃离。
  还没来得及告辞,就听成七笑道:「日头渐高,不如请大家移步我的院子,我特意备了菊花茶,还命人备了各色菊花做的点心菜式,请大家赏脸一品。」
  她诚心相邀,含笑嫣嫣,半点别有之前的怪异。众人没有推却的理由,心道刚才必是想得多。人家成七小姐是修道之人,字字玄机,行事难免不同于世俗。
  郁云慈原想趁机躲开,不想成七眼尖手快,一下子就窜到面前,死死地挽着。
  「慈姐儿,你不会不给七姨这个面子吧?」
  「你有脸吗?」郁云慈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回道,面带微笑。
  那几位姑娘以为她们姨甥情深,倒是没有走过来。成七脸色不变,压低着声音,「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不差我一个。」
  倒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郁云慈挣开手,看到了最后面的卫青英。自己可以借口不去,卫小姐却是逃不掉的。再者还有这些人,包括玉缨,又在国公府里,成七不敢轻举妄动。
  「七姨相请,欣然从命。」
  成七露出胜利的笑容,神色欢喜。
  郁云慈始终不放心,朝贤王递了眼色。贤王避在一棵树后,别人看不到他,但她这个方向却是能看得到的。收到她的暗示,贤王会意,带着侍卫们守在成七的院子不远。
  进了成七的屋子,郁云慈想起上次,心警醒着。
  桌上的酒水点心,她一个都没有动。
  她提着心,听着成七一直在说着自己在道观的事情,什么上山采药,研道修行之类的。不大一会儿,那元贞仙姑进来,与大家讲了一篇道经。
  姑娘们听得云里雾里,成七说她师父元贞仙姑有一方神印。是仙化天师生前所有,传到元贞的手中。
  见众人心生向往,她便提议大家可以去内室一看。
  都是姑娘家,自是不用避讳什么。郁云慈对成七的事情不感兴趣,便坐着没动,卫青英看她没动,也没有跟着进去。
  「那神印我看过,就在这里陪着表姐和卫小姐吧。」
  成玉缨跟着留下来,成七也不强求,被人簇拥着走进内室,很快消失在屏风后面。
  「走吧。」郁云慈起身,对卫青英道。
  「这…不太好吧,我们还未与成七小姐告辞…」
  郁云慈眉眼淡淡,看了一眼成玉缨,「玉缨要不要一起?」
  成玉缨略一思考,跟着站起来,对卫青英道:「没事,小姑兴致很高,想来要说上半天。我们暂且离开,等会再来。」
  卫青英点点头,若不是她自己身份低,早就甩了成七的脸子,何须如此小心谨慎。那盈满胸腔的恨意都不敢表露半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她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居然传来丝竹之声。
  几人离开座位,还未走两步,只见元贞仙姑折返,站到郁云慈和卫青英的面前。扬了一下拂尘,道:「那神印是不外传之物,颇有仙气,几位道友会何不前去一观?」
  郁云慈正欲说话,猛然身边的卫青英软倒在地上。
  她心道不好,快速朝不远处的传画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成玉缨倒在地上,她瞪大着眼,似想怒骂出声,无奈两眼一闭,倒在卫青英的身边。
  传画等几个下人喊着,惊慌地奔向各自的主子,无奈内室的琴声猛然高亢,没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
  元贞仙姑见状,朝赶过来的传画等几个下人又挥了几下拂尘,很快她们也跟着倒地不起。
  她得意一笑,快速掀开墙上的一幅画,不知按到哪里,墙开出一道门。门内走出来一个男子,他一言不发,眼神阴鸷。
  与元贞一人拖着一个,把郁云慈和卫青英拖进暗室中。
  原本成玉缨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所谓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硬闯,说的就是成家的这位孙小姐。
  元贞轻蔑一笑,她的好徒弟连亲外甥女都能下手,想来不会介意多一个亲侄女。
  她看着地上的成玉缨,略一思索,便示意男子把成玉缨也弄进去,最后连几个丫头全部拖进去,再把墙洞复位。
  一切办妥,她把画放下来,扬着拂尘含笑走进内室。
  暗室中,那男子靠在墙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云慈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那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不用睁眼,她就能猜出对方是谁。
  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小人之心,即便是范氏相邀,她依然做足防范。
  另外,还得感谢柳神医,他的百毒清确实管用。
  本来,她能在第一时间跑出屋子,便是跑不及,大喊一声救命贤王也会冲进来。但是她没有。俗话说得好,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如果成冰兰反咬一口,把成表妹和卫姑娘迷晕的事情赖在自己的头上,她还真有些百口莫辩。
  所以,这次一定让要成冰兰得到应有的教训!
  第77章 暖色
  元贞进入内室后,与成冰兰眼神一对,微不可见地点头。成冰兰心知得手,一想到要除掉两个碍眼讨厌的人,挑眉一笑。
  檀木桌上,紫香炉燃着香。香味甚是好闻,令人闻之欲醉。一位姑娘正在抚琴,琴声高亢,甚至有些刺耳。另几位则围着神印,听着琴声,如痴如狂。
  成冰兰轻蔑地看着众女的神态,起身到香炉前,灭了香。重新放进另一种香料,再次燃烧起来。
  过了约半个时辰,那弹琴的女子猛然一震,走了一个音。手指一滑,差点被琴弦割到。她忙站起来,口里一直说着献丑。
  听琴的姑娘们渐渐回过神,嘴中说着不在意。
  再一看那神印,似乎寻常得很。
  成冰兰观人脸色,忙请她们去外室。出了内室,有人发现不见郁云慈她们,随意过问一句。元贞仙姑解释她们已先一步离开,让大家不必在意。
  众人便没有再说什么,就着菊花茶,三两地说着话。
  元贞本是时常出入内宅之人,对于如何讨别人的欢心很是在行。她侃侃而谈,时不时引用几句道经,愣是把一干姑娘们听得入神,忘记世间光阴,今夕何夕。
  待半个时辰后,众人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院子外面的贤王一直听到屋子里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虽然觉得时间久了些,却没有往其它的地方想。
  待院门一开,姑娘们依次出来。他一直都没有看到郁云慈和卫青英的身影。
  「景夫人和卫小姐呢?」
  他冷着脸问成冰兰。
  成冰兰一愣,惊讶地回道:「她们不惯与我交谈,早就告辞离开,想必已经回去了吧。」
  「你撒谎,本王一直等在外面,根本就没有看到人出来。」
  成冰兰嘲讽一笑,「殿下真是好雅兴,居然一直躲在院子外面听女人们说话。还专程等着景夫人和卫小姐,不知她们与殿下是何关系?」
  贤王年纪小,身份又高,哪里听得了成冰兰的讥讽。
  他握紧拳头,大喊一声,「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全部到前厅等着。」
  那些姑娘还没有走远,本来看到贤王出现已经够吃惊,贤王还要把她们扣押,更是心惊不已。一个侍卫上前,引着她们去前厅呆着。
  成冰兰冷若冰霜,这死小子的眼睛长得极为讨厌,特别那个她恨极的人。
  贤王年纪虽小,然气场不小。他指挥一个侍卫去查看侯府把车有没有离开,再顺便让侍卫封锁国公府所有能进出的门。
  最后他朝侍卫们挥手,「把她们给本王绑起来!」
  「你敢!」成冰兰叫着,「你别以为自己是王爷就能为所欲为,你白当一个贤字。我既是你的长辈,又是待嫁之身,你此举是在毁我的名节。我若是豁出去不顾,去陛下面前告你一状,让文武百官都看清你的为人。你说,还会不会有人拥护你,那个位置还轮不轮得到你?」
  贤王眼一眯,危险地看着她。
  这个小姨,当真是不知死活!
  「堵嘴,绑起来!」
  侍卫们上前,成冰兰的骂声还未出口,就被破布堵了嘴。那元贞仙姑同样被绑起来,两人被侍卫拎着,丢在贤王的面前。
  贤王已经进屋,坐在正中,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人。
  成冰兰呜呜出声,满眼的愤怒。
  其他的侍卫则闯进成七的屋子,好一通翻找,不放过任何一处。完全不顾忌成冰兰是未出阁的姑娘,衣物丢得到处都是。
  成冰兰眼里冒着恨光,这些人,一个又一个,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无情!
  侍卫们查得仔细,却根本就没有发现要找的人。赵显敢发誓,就算是自己曾有一时半会的失神,他的侍卫们好几双眼睛也不可能看不到活生生的两个人出来。
  所以人一定是被藏起来。
  「再找!」
  侍卫们又重新开始翻找一遍。
  前去门口查看的侍卫回来,凑近贤王的卫边,低语道:「侯府的马车和卫府的轿子还在,属下问过门房,没有人出去过。」
  贤王早知会是这种结果,看成冰兰的眼神像看死人。
  「你说,你把她们怎么样了?」他指着成冰兰,眼里冒着怒火。朝其中一个侍卫道:「你去把成国公府夫人及世子夫人请来。」
  那侍卫领命而去。
  另一个侍卫上前,扯掉成冰兰口中的布。
  成冰兰脸色青白变幻着,突然面露委屈,捂着帕子哭起来,「殿下,您可不能如此诬蔑臣女,臣女好歹是你的亲姨,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她们是自行离开的,有玉缨作陪,我哪里知道她们的去向?」
  赵显不想与她纠缠,她上次害卫姑娘时,手段极为阴毒。此次为达目的,居然连景夫人和成家表姐都可以牺牲。成表姐是她的亲侄女,而景夫人则是她的外甥女。
  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便是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没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他简直不想多看她一眼,极厌恶地朝侍卫挥手,「还是堵上吧,本王不想听她狡辩。」
  成冰兰手僵住,帕子掉在手上,那刚才被遮住的眼睛露出来,哪里有半滴泪水?赵显越发的心塞,这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