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岚[养成]_61
  员工们对许山岚的态度还是不一样,更客气可也更疏远,幸好许山岚不太在乎这些,他来又不是为了交朋友。把实习表格扔到大师兄桌子上,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睡觉之前还对丛展轶比划一根手指:“两点半叫我起来,交班。”
  丛展轶抱着胸打趣他:“你不是说工作时间不论私交么?”
  “没上岗就不是工作时间。”许山岚说得理直气壮,拍拍枕头让它更松软,抬头见丛展轶也在脱外套,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你干吗?”
  “我也休息。”丛展轶躺到许山岚身边,揉揉眉心,“晚上要连夜去t市。”
  “白天去不行吗?非得夜里走高速。”许山岚对叶倾羽出事的情景记忆犹新,对公路实在没什么好感。
  丛展轶笑笑:“明早要签个重要的合同,对方十点的飞机,今晚还有事。”他打个呵欠,看样子果然很累。
  许山岚反倒没了睡意,转过来看着丛展轶。大师兄面部轮廓很深,眉间已经有了一条深深的皱纹,肯定是总要皱眉的缘故。许山岚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那里轻抿,好像要把皱纹抚平了一样。
  他抚了两下,冷不防被丛展轶一把勾住手腕,牢牢牵住。丛展轶也不睁眼,只扯着许山岚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随后摸摸小师弟柔软的发丝,说:“睡吧。”转个身背对着许山岚,不一会沉沉睡去。
  70、意外
  听说关系亲密的人,当一方出现意外的时候,另一方总是会有心灵感应的,当然这种意外通常指的不是什么好事。
  许山岚以前不相信这些,但这晚的确十分地不安,总是心慌意乱。他难得有这样的时候,按徐春风的话来说,都快散漫淡定得成仙了,于是这种不安也就格外令人烦躁。眼皮一直在跳,有一种会有不好事情发生的预感。
  许山岚实在难受得慌,抱着小猪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小猪体重明显见长,但依然苗条得很,没办法,许山岚是天天要带它出去遛弯的。弄得好好一头猪,一点猪样子都没有,身材瘦得仿佛腊肠狗。性子也活泼,许山岚在上面忙活洗头洗脸,它就在脚底下哼哧哼哧地对着水流冲过来冲过去。
  电话铃响了,许山岚扯条浴巾围在腰间,走出浴室门。
  电话里面传来龚恺有些焦急的声音:“许山岚吗?丛先生在公路上出了点事故,不过人没大碍,我开车来接你,现在到校门口了,你出来吧。”
  “公路上出了点事故……”“没有大碍……”许山岚听到第一句就呆住了,后面龚恺再说什么就没听清楚,眼前晃来晃去全是叶倾羽出事时报纸上刊登的照片,也不知为什么印象竟会如此深刻。他问:“怎么了?”
  “没事。”龚恺怕他着急,一个劲地强调,“真没事,邱天也在,一点皮都没伤着,你出来吧我快到了,咱们上车再说。”
  许山岚放下电话,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他猛地转身,膝盖重重地磕到桌角,痛得倒吸口凉气。可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揉一揉,掏出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蹬蹬蹬冲下楼去。
  月光白得瘆人,明晃晃地映在地面上,黑乎乎的树影在夜风里张牙舞爪,像要拼命抓住什么勾住什么似的。许山岚一口气飞奔到校门口,还没等站稳就听到围墙外嘟嘟嘟的汽车喇叭响。熄灯后学生当时是不允许随意进出校门的,但许山岚早忘了这些,一个箭步助跑,身子腾空,紧紧抓住栏杆,挺腰翻身,“嗖”地落到墙外。
  他钻进车里,说:“手机呢?我要打电话。”
  龚恺看上去脸色也不太好,头发乱七八糟,看样子也是从床上被人叫醒的。他把手机递给许山岚,自顾自开车。
  许山岚手指如飞,按下一连串深深刻在脑海里的电话号码。响了十来声也没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许山岚又气又急,双手都在发抖,他问龚恺:“我哥怎么不接电话?!”
  龚恺眉头紧锁:“不能啊,邱天说他没事的。”
  许山岚不再问,按下电话键继续打,这次响了四声,那边接起来了。还没等丛展轶说话,许山岚当先叫出声来:“你怎么不接电话?!”这声音异常尖锐刺耳,仿佛小猫被人踩住了尾巴,气势汹汹而又委屈莫名。
  龚恺头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忍不住看过来一眼。
  那边安静了一下,紧接着是丛展轶略显惊愕的呼唤:“岚子?”
  “你怎么不接电话?!”许山岚还是问这句,好像非要对方给个最可信的解释不可。还没等丛展轶回答,他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他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岚子我没事,我好好的。”丛展轶安抚他。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许山岚眼泪完全遏制不住,一滴一滴打在裤子上。
  “我不知道是你,我一点事也没有,真的。”
  许山岚不说话了,紧抿着唇,一只手用力捏着电话,指尖都泛了白,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握成拳,不自禁地发抖。
  那边丛展轶一直没有放下电话,声音平和沉稳,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没事,岚子我好好的,我等你过来。”
  许山岚突然按断通话,把手机扔到椅子上,他转过头,不让龚恺看到自己满是泪水的脸。车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飞逝划过,像乡下夜空里的流星。
  许山岚昨日的担心并非多余,丛展轶乘坐的轿车果然在国道上出了事故。这条国道路况不错,路灯等设施也很齐全,蔡荣开车也小心。但你小心不代表别人也小心,就在沿着国道拐弯时,迎面开过来一辆私家车,远光灯直刺蔡荣的眼睛,两车交汇处在成为视觉盲点。那一瞬间蔡荣和瞎子一样,只能凭借本能和经验迅速打轮,避开两车相撞的悲剧。但车速极快,根本无法控制,在国道上连翻了两次才勉强停在路边。万幸的是旁边没有再经过别的车辆,万幸的是车上蔡荣、丛展轶和邱天都系着安全带,万幸的是汽车没有翻到另外一侧的陡坡底下。但前车轮还是探出大半个身子,惊险万分。
  三个人都没受到什么伤害,邱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胳膊护住头脸时稍稍擦破一点外皮。尽管如此,丛展轶还是带着另两人一起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邱天打电话让龚恺给他拿身替换的衣服,丛展轶却不想告诉许山岚,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许山岚出门时心急火燎,到了医院反倒温吞下来,慢慢地跟在龚恺身后,推开医院紧急救护中心的门。
  他们三人检查完了,正在等结果,t市的合同暂时没法签了。丛展轶和邱天的电话始终没断过,一个接一个地安排相关事宜。
  龚恺跑过去问邱天:“你没事吧?”目光盯着邱天上下打量。
  “没事,都是小伤。”邱天安抚地笑笑。
  许山岚没去找丛展轶,一进门就躲在角落里,低着头靠在墙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丛展轶说道:“很晚了,大家折腾一阵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龚恺送邱天回去,蔡荣和我打车回家。明天放一天假,压压惊。”
  蔡荣说:“谢谢丛先生,你也早点回去吧。”和龚恺邱天分别离开。
  许山岚看自己的脚尖,眼前光线一暗,大师兄温柔的语声在头顶响起:“害怕了吧,嗯?”
  许山岚摇摇头。
  “生气了?”丛展轶轻轻搂住小师弟,下颌抵在许山岚的头顶,“我这不好好的么?”
  “回家吧,这里味道太难闻。”许山岚闷声闷气地说。
  丛展轶笑了一下,拉着许山岚出门打车。
  一路上许山岚默然无语,也不看丛展轶,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丛展轶知道这次真把小师弟吓到了,出租车上不好说话,只紧紧握着许山岚的手。
  车子开到家里,张姨听到动静出来瞧,见到许山岚眼睛一亮:“哎呀岚子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回来?学校伙食不好吧?吃点什么不?有现成的栗子百合羹。”
  许山岚没精打采地说:“我不饿,谢谢张姨。”
  “哦……”张姨疑惑地看看许山岚,又瞧瞧丛展轶,以为两个师兄弟又吵架了,叹口气回去睡觉。
  丛展轶带着许山岚回到他的房间,关上房门,笑道:“现在好了,要算账还是要撒气儿?”
  许山岚没动地方,也不出声。这是又闹小别扭了这是,丛展轶把小师弟拉到怀里,低声问道:“在路上哭了,嗯?”
  许山岚一下子抬起头来,差点撞到丛展轶的下巴。丛展轶向后一躲,紧接着看到了小师弟的脸色。这种脸色绝对说不上好,嘴唇是白的,眼睛是红的。白的令人心疼,红的却令人心惊。丛展轶心里沉了一下,他说:“岚子……”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许山岚劈头盖脸质问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丛展轶深吸口气,说:“我觉得没什么事,不如过后再告诉你,免得你着急。”
  “你觉得,什么都是你觉得!”许山岚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横眉立目眼里刀光剑影,“你觉得!你觉得什么就是什么吗?你觉得我该知道我就知道觉得我不该知道我就不知道!你小时候控制我长大了还想控制我吗?什么事就非得你说怎么地就怎么地吗?凭什么就得你觉得?你说凭什么呀?你又不是师父又不是我爹妈,你是丛展轶,不是许山岚!”
  丛展轶被他的突然爆发给吓住了,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整个人凉了半截。他一直以为许山岚是不在乎的,一直以为许山岚是心甘情愿的,原来心甘情愿的只是自己而已。有了这种想法的丛展轶,目光陡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没有及时通知许山岚的愧疚和见到小师弟眼泪的感动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暴戾与冲动。他眯起眼睛,瞳孔紧缩,牢牢钳住许山岚的肩头,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彻底融到骨头里去。
  就在这时,许山岚身子陡然前倾,还没等丛展轶反应过来,已然深深吻到大师兄的唇上。
  这一下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咬,愤怒怨怼痛惜后怕伤感失落庆幸欢喜,无数种感情宣泄在这里,无数种心绪交织在这里。好像一头横冲直撞勇气上涌的小兽,用野蛮的方式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丛展轶先是愕然,紧接着一阵狂喜,这是许山岚第一次主动吻他,尽管感觉上去带着那么点血腥味。但丛展轶已经顾不得了,他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肆意里,两人口唇交缠吻得不可开交,仿佛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情感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一吻当中酣畅淋漓气贯长虹。
  许山岚一把推开丛展轶,伸出大拇指拭去唇边的水渍。这个动作万分性感,令得丛展轶几乎把持不住。许山岚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大师兄,目光干净、锐利、还带着几分恶狠狠。他一手伸直了抵在墙上,这个具有象征意味的压迫性的动作好像是把大师兄禁锢在怀里。许山岚仰起头,直视着丛展轶的眼睛,他说:“以后不许瞒着我!”
  丛展轶下意识地颌首,说:“好。”
  “什么都不许瞒着我!”
  丛展轶笑起来,温和地说:“好。”
  “你要是瞒着我,我就——”许山岚顿住了,眯了眯眼睛——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他这样有多迷人,他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像怕吓到谁似的说,“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