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
  漠寒真没觉得他自个带着两根箭头到处跑是什么大事, 九州又没飞机, 还怕因此过不了安检门吗?再说, 他也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没条件,九州都这么没下限了, 因为出血不止或者伤口感染挂掉一级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不过怎么讲都算自己理亏或者没能耐, 所以漠寒不敢申辩, 只能干咳一声转话题:
  “梁先生到此, 可是又有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谢紫衣冷笑一声,没答话。
  漠寒又看不见,更是惆怅无比,半天才憋了一句:
  “这灵药见效挺慢。”
  传说中能解百毒的好东西不是一吃下去,立刻就能生龙活虎的咩?难道所谓解百毒的灵药就是杀毒软件吗?总要花不少时间来个全盘扫描才行?呃,联想到九州是个全息网游,它的一切都是数据,嗯,这个说法很好很可信= =
  漠寒是由于中毒引起的短暂失明, 虽然瞧不清眼前的东西,大团大团的黑影晃来晃去的,但对光仍然是敏感的, 四周骤然暗了下来, 就知道是太阳落山了。
  荒漠一到晚上, 就开始生机勃勃, 或者说是更加危险,许多白天为了避开烈日不动弹的生物纷纷从洞穴里爬出来,找吃的或者被别的生物吃掉,隐约就有沙沙作响的声音,这是毒蛇与蝎子们在往这边爬,它们也需要到这边等着猎食来喝水的沙鼠。
  “这里久留不宜,还是赶紧走。”
  漠寒听得头皮发麻,他可不想再被咬上一口。
  向他刚才听到的方向走了几步,漠寒又停住了,表情很是尴尬,半晌才问了一句:
  “梁先生,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
  咦,那他怎么之前就听到一匹马的蹄声?
  “其他的人距此,大约还有三天的路程。”
  谢紫衣不动声色的看着漠寒,他本来挺恼怒的,但见漠寒四下一望,像是觉察到不远处爬来许多蛇蝎之类的生物,漠寒的表情立刻转为不安,忧心心忡忡的模样跟那夜暴雨时返身挡住洞口狂风挺像。
  “箭头…到了安全的地方,或者白天的时候再取。”
  漠寒本来都习惯了,现在给谢紫衣冷厉的目光注视着,本能都就脊背发凉,那两处深陷在肉里的箭伤也隐隐作痛起来,他却不知道,谢紫衣刚才是为什么语带恼怒。
  ——自上京途中之后,蜀中再一道赶路的时候,漠寒分明就表现得很像走江湖的模样,还因为谢紫衣没带火折子有种无声吃惊,你说漠寒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级别都上百了,最关键的他还是武当山出来的,那些陷阱暗算啥的颇有心得,整个就是一江湖老手的范,结果呢?
  谢紫衣刚出塞外没两天,就看见某人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灰头土脸,连剑鞘都没了丢大街上连乞丐都嫌弃,躺路上估计会被抬到义庄里(没钱或者无人认领尸体停放处)的凄惨德行。
  就算对手是湛罗真人吧,但谢紫衣清楚,湛罗真人自己是不会动手的。
  也就是说,些许伎俩,外加舒朝大军,就让漠寒狼狈成这样了?这样想来,就这点能耐,漠寒他还有什么价值啊(…)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们上次分开是因为漠寒‘奋不顾身’,还使得谢紫衣很是不对的琢磨了许久许久,导致心情复杂,多少天都感觉怪异,于是这次嫌弃马车太慢,孤身先赶到塞外来。结果这下一看,哼,很好么,漠寒这丫的命其实也不怎么值钱,为了鬼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前朝余孽,为了半点好处都没有的啥复国之谋,也很‘奋不顾身’险些就义,很好很好!(一时不爽怒气值暴表…)
  感觉敏锐的漠寒缩了下脖子,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了下,于是囧了:
  “这可不妙,梁先生只有一匹马,我们两人如何能走?”
  然后漠寒一摸脑门,非常识相的说:
  “呃,出家人是不骑马的,梁先生你请,我用轻功。”
  “……”
  咦,沙漠的夜晚虽然凉得快,甚至半夜里寒冷异常,但从没有太阳刚下山不久就要结冰的感觉啊!
  漠寒简直要去拽满头黑线,果然不说不错,越说越错,古人诚不欺我。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不会讲话,但顾忌着自个的小心思,在谢紫衣面前向来是特别小心的,就怕惹出什么误会,又或者被不屑一顾,这种纠结到死的心情让他想接近吧,觉得为之过急肯定不妥,于是再心猿意马也忍着。
  何况他并不是没有自问过,到底是一时沉迷,还是心性笃定,想着来日方长就没多考虑,总觉得不到200级梁先生大约也不会正眼瞧他,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个事啊,难道以后为了不说错话,还要临睡前躺床上仔细琢磨打腹稿吗?就跟一个同是打工的学生说过来面试前咬对着镜子练无数次?
  囧极!
  “其实,我是不会骑…”
  看吧,这句话一出,四周低温就有明显上升趋势。
  “…而且我现在又看不见。”漠寒开始拼命想理由,“梁先生能瞧中的,不是神骏都不可能,我是说,这马也不是我的,不把我掀下来就是好的了。”
  很好,理由充分,论据明确,还没等漠寒开始得意——
  谢紫衣淡淡的添了一句:
  “九州并没有规定,马不能共骑。”
  “……!!”
  他幻听了幻听了吧一定是!
  手掌一紧,已经被拉过去,跌跌撞撞跟出去十几步,然后手被按到了马鞍上。
  皮革外裹锦缎的材质细软,还留着日光的余热的暖意,漠寒另外一只手下意识的扶到了马背上,毛发柔软上面有一层层密密的汗珠,那马似乎在喝水,猛地被这一碰,有些不满的打了个响鼻,向前迈了一步,漠寒差点跟着往前一步跌进湖里。
  “你不会骑马,总不至于连爬也爬不上去?”
  谢紫衣的话当然没别的意思,不过却不知道触动了漠寒哪处死穴,立刻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我113级了,当然不会连马背都上不去。”
  轻功好怕啥呀,就算没落稳还怕一头摔倒在地上吗?
  漠寒又伸手摸了一遍,心中囧着想,就听说过盲人摸象,轮到自己却是摸马的,但不确定不行啊,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岩郭城外不管是不是会有追兵,怎么着也要把骑术学好了。曾经有现成的良驹放在眼前不曾珍惜,没有带走啊~~
  好了,稳当的一腾身,正好跃在马背上。
  但手里空荡荡的,下意识的要去抓缰绳吧,偏偏前后不着地,也没蹬对马镫,很是不稳,顿时一头往前伏倒。
  漠寒动作惹得那马十分不满,撅蹄子刨地,差点人立而起。
  我勒个去,还是赶紧下来吧,马祖宗你是大爷——
  漠寒还没来得及窜起,背后已经一暖,一只手越过他肩膀一拉马缰绳,然后就是逐渐呼啸的风声,刮到脸上的风,夹杂着沙粒,就是睁着眼睛也忍不住要眯起,那风也烈,吹得满头满脸都特别不自在,更不自在的是身后,这比上次躲雨时山崖下的凹穴里更近,整个后背都贴上去了,手臂也互相挨着,隔着几层衣服,那效果还是很明显,漠寒简直要仰天长叹。
  这不对!很不对啊!!
  长眼睛就没见过有两个男人骑一匹马的!!(喂,九州能骑得起马的玩家有多少咩)
  而且这是什么位置?!
  只有影视剧里的女主角才是这个位置的好吧,漠寒暴躁了,他还不能说,这万一谢紫衣不耐烦直接将他扔下去,再说这种事情不是验证过无数次了吗?每次都是他往奇怪的方向脑补,指不定谢紫衣根本就没想到这些乱七八糟!
  但,还是各种纠结抓狂有木有。
  他看不见,就是看见了没回头也不知道谢紫唇边带着浅淡的戏谑笑意。
  尤其是漠寒纠结完了,还下意识的挺直了脖子,颇有种“我是挡风的”那感觉,也不想想风要是完全吹不到谢紫衣脸上,估计谢紫衣也看不见前面路了。
  夜色逐渐深沉,风也越来越大,荒漠的地面白天会被晒得滚烫,直接走在上面是一种煎熬,有马确实好一点,如果要进入大沙漠,那么马也吃不消,因为马蹄钉的马掌是铁的,它也会觉得很热,所以到了晚上马跑起来,就格外欢快。
  风里也不再是干燥刺痛的沙砾,是青草的浓郁气息。
  他们终于出了荒漠了。
  塞外有丰美草原的地方,就有部落、马场与人烟。
  当然,也有狼群。
  耳边是一声比一声急促的饿狼对月啸声,颇有种四面八方全部都是的感觉,漠寒开始摸索他的剑,谢紫衣在他身后淡淡道:
  “别操心,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狼群遥遥跟着他们,半人来高的草丛里时不时掠过一条如电般的灰色影子。
  狼的耐心非常好,也很聪明,甚至会故意将猎物驱赶进它们的包围圈,而且敢于向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商队发起攻击,并不畏惧长箭与武器,往往会锲而不舍的追着路过它们领地的人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猎物筋疲力尽为止。
  不过这情形却是颇为古怪。
  离服解毒药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漠寒模糊的能看见天上所挂的那轮圆月,苍穹如盖,还有无数星光,那地上的草与灰色的狼群却不好辨别。
  “听说草原上的狼群动辄成千上百,呃,很多玩家都倒霉过…”
  漠寒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它们不敢,应该不会白花力气追上来。”
  除非它们怕谢紫衣,指望谢紫衣丢下自己,然后——
  囧,好像两个人确实使马急奔的速度减慢,大约只有上好的良驹才能跑得过狼群,差一点的别说速度了,没给吓得软蹄子就不错。
  “是我们撞入了它们的包围圈”
  “咦?啊!”
  漠寒一点就悟,他也不必说什么了,远远的已听到夜风里传来尖叫与喝骂。
  待离得近了,谢紫衣已经看见是一队贩运皮毛的商人,虽然请有护卫,也点了许多火把,用大车结成一个圆圈,将人护在里面,但在夜色下深草里不时窜出一道道灰色影子,呲牙就扑过去咬。时不时淋漓而出的鲜血更是刺激了狼群咆哮声不断。
  有一个大汉挥舞着砍刀时正好被忽然窜起的一只狼一口咬中,当即迟缓了一秒,立刻有十几只狼纷纷扑过去撕咬,不止是npc懂得用九州的规则来擦边球,狼群也会,除了攻击之外,都是咬得非要害,那人惨叫了一分钟还没死,等白光亮起的时候,狼群已经又扑倒了一个人。
  漠寒听得头皮发麻。
  快马奔驰的声音惊动的不止是狼群,还有那里被困的人,一时嘶哑呼救声不绝。
  “梁先生?”
  “他们与尔无关。”
  “呃,这不是名门正派么,再说…我似乎能看得见了。”
  “…我开始想念狄掌令。”
  “喂,你想他干什么?”
  “至少他会跟你说,要等他算一卦。”
  “……”算完了马也跑过去了对吧。
  漠寒换了个说法:“这狼有多少级。”
  “不清楚,大约35到38吧。”
  “舒朝三万大军也都是35到40的样子,这里总不会有三万狼群吧。我也不是看到人就想救的,只不过梁先生你不觉得这声音听得人悚然得晚上都睡不好觉吗?”
  “是吗,我只会在想到你跟你师父的时候睡不着。”
  “……”
  有些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啊喂。
  那马也凶悍,完全不顾狼群威胁似的咆哮,甚至扬起一蹄子,踩中了一只狼的后腿,那长声惨嚎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响,马冲到了商队的大车前,停歇的时候甚至踢飞了一只惊得愣住的狼。
  漠寒从马背上跳下来,长剑刚握在手中,却听一声悠长的嗥叫。
  他眯了眼仔细分辨,还是很模糊,不过那远处月下的那只巨大白狼太显眼了。
  它仰着脖子长啸完,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就跃下那块石头,消失在茫茫草原上。
  瞬间无数灰狼都像潮水般退去,除了惊恐未定的人群,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道长?道长救我!”
  漠寒刚松一口气,忽然一个人扑过来抱住了他胳膊,语带惊恐,这声音怎么听来这么耳熟呢?漠寒低头一看,尽管又是泥巴又是鲜血的,这么近,眼睛不好也能看得清楚。
  潞王?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道长救命啊,孤就知晓道长一心为前朝大业,一定能赶来相救的——”
  喂,这是碰巧啊,他又不是九州系统,还有地图显示潞王所在地的。
  “华凌道长,看来你这是他乡遇故知?”
  糟糕,忘记梁先生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