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当然,如果天下闻名的欧冶子用这种办法取胜,名声也算是毁了。
  用天下第一的名声换霍青城一条人命,值与不值,看个人如何衡量,如果欧冶子是赵家人,倒真要留心防备了。
  “小伤,无妨!”霍青城咧开嘴笑了,他放下伤口,手心一滩红,在衣襟上蹭干血渍。
  然后,长棍一摆,一声暴喝,横扫过来。
  在龙之盾的指挥室内,苏灵下意识攥拳头,看到老父处于下风,真的很揪心啊!
  慢了,果然有些影响。
  岑牧远在两公里之外,都感觉到了霍青城受伤前后的差异,不论多能忍受疼痛,受伤的躯体始终比不上未受伤的躯体,力量传递到受损的肌肉纤维处,就会发生损耗,虽然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速度的差异也极其细微。
  场外人能看到诧异,欧冶子当然更加清楚这一点,只见他脚步一错,步法更加飘忽诡异,进攻变得更为犀利,此刻,他已毫无保留,长剑上的银色纹路隐隐泛出一丝豪光,漫天尽是鬼剑的光芒。
  噗!
  鬼剑从棍影之间穿过去,剑气一吐,霍青城胸口如被子弹命中,衣襟开裂,绽放一朵血花。
  霍青城横扫回防,鬼剑一沾即走,欧冶子从容抽身撤退。
  这战术真是让人感到绝望啊!
  岑牧不禁联想到当初他在赏金镇的决斗场上,对战狼王比利,和现在的状况多么类似?他的情况可能要更糟一点。
  那时候,比利的速度足以碾压岑牧,两人的格斗原本没有悬念,可是,比利心怀怨念,故意虐杀岑牧,而岑牧也籍此机会,将计就计,让比利的心态飘起来,一点一点麻痹他,最终抓住唯一的一次机会,一击必杀,如果当初比利的心态不飘起来,如果岑牧的欺心没有起到效果,很可能他就长眠于赏金镇。
  现在,欧冶子祭出这套战术,以这老头百来年的人生经历,自然不会像年青人一样傲慢轻敌,照这个战术往下执行,就这么一点点占便宜,不断积累优势,进而转为胜势,感觉霍大师没有被翻盘的可能。
  而此时,霍青城舞动铁棍,大开大阖,崛起大片夹杂着雪团的泥块,一棍劈下,地动天摇,几公里远都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颤抖,正是八极拳衍化的震山棍,端的威猛,这应该才是天王级强者的威能!霍天王当得此荣誉!
  围观者莫不把自己放在欧冶子的位置上,把霍大师当作对手,发现根本扛不住他的雷霆一棍!
  只可惜欧冶子也是一个妖,他像是空中飞扬的雪花清逸,又如同棍尖上飞舞的羽毛毫无重量,给人一种大炮打蚊子的感觉,根本不着力,关键是这只“蚊子”拥有足够的杀伤力。
  两位巅峰强者大战,数万人围观,真正看清局势的人不超过两位数,就连岑牧的老岳“铁拳”凌南天对于这场战局也看不透,这是能力上的差距,眼睛和大脑跟不上两人的速度。
  接下来,场面急转直下,霍青城成了一头陷入绝境的雄狮,被鬼剑在身上扎出一个个血坑,却无法奈何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鬼剑掌门人。
  苏灵一边看,一边淌泪,心中不知把这个白髯老者骂了多少回。
  凌战此时正在龙之盾的一侧,关注场内的动静,他想冲上去,把老父替下来,却被同伴死死拉住。
  而在罗斯柴尔德的阵营中,索罗先生脸色凝重,心里开始琢磨下一战该派谁来应战。
  凌南天说道:“如果霍大师不脱下机甲,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岑牧摇摇头:“天鼬类机甲为了速度和灵巧,牺牲了防护力,氪金护甲挡不住他的剑,除非天擎类机甲。
  开场师父褪下机甲,就是考虑到会影响到他的动作,本来鬼剑就难以捉摸,如果速度再降低一两成,效果会更差。”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凌南天拧紧了眉头。
  岑牧准备介入战场,决斗可以输,但是必须保住霍大师的命,既是保留了苏灵一份希望,也保住了联军最后一丝信心。
  其代价也是不菲的,这意味着他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一张底牌,而这可能牵引出淮南候的死因,以及他的真正身份。
  岑牧无暇思考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在想该在什么时候介入?怎么介入?三公里的距离,对于巅峰强者的对决来说,可能让他鞭长莫及,偏偏岑牧又不能一直躲避在空间裂缝中。
  场面开始出现明朗化的趋势,赵家阵营发出欢快的声音,已经有人开始提前庆祝了,另外一部分人在高层的授意下,严格监视对面阵营的反应,防止联军破坏规则。
  “霍大师,试试欧冶鬼剑的终极奥义『葵花』!”欧冶子忽然发出一声警告。
  要糟!岑牧还未做好下援手的准备。
  话音犹然在耳,只见战场内暴起一簇耀眼的银光,如疾风暴雨,刺得人眼生疼,剑气凌厉如斯,岑牧忍住干涉的疼痛,任凭刺痛的眼泪往下淌,保持开眼死死盯住场中的情形,竟发现那一簇银光竟由一道道密集的剑气组成。
  霍青城不管不顾,迎着剑光,一棍砸过去,那棍被抡弯了,一件钝器竟发出锐器撕空的鸣叫,可见多么恐怖的力量!
  一边是简单粗暴,极致的暴力美学;而另一边剑光璀璨,有如夏花,是精致无暇的美学,两者的碰撞,让人不忍呼吸。
  就在兵器交击的瞬间,剑光变淡,一柄剑无声无息从腰肋切入,钢筋铁骨封不住这银剑的锋芒,没入体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爹!”苏灵在指挥室内失声大喊。
  第0098章 兑将 四
  霍青城太过耿直,和欧冶子对拼绝招,以一击『虎阳鞭』硬扛『葵花』,不料对手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在后手。
  一柄鬼剑从左胸刺入,直奔心脏,刺入三分时,才被霍青城察觉,单手抓住剑身,指甲抠入剑脊钢片中,擦出金属火花,仍止不住刺入的力道,直至剑柄没入一半,欧冶子停止催动剑柄,鬼剑才停顿下来,霍青城也僵在原地。
  看剑刺的角度和深度,无疑心脏不保,只要欧冶子拔出长剑,一代天王霍青城,就将陨落。
  嗡!
  整个战场暴起一阵骚动,霍家阵营更是酝酿着一股惊骇和悲恸的气氛。
  “你输了。”欧冶子露出万年不变的浅笑。
  霍青城笑道:“还没结束呐!”
  欧冶子微微蹙眉,又提高几分戒备,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乐极生悲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他精神绷得紧紧的,只要霍青城爆出什么异动,随时准备撒手后撤。
  霍青城另一手提棍,一拧,棍尖伸出一柄枪头,反刺过去,在心脏被刺破的状况下,这一击明显是强弩之末,慢了不止半点。
  欧冶子心念一动,正想抽身撤退,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过度反应,犹豫之中,这一捅击被欧冶子单手捏住。
  这场景不免让人感到眼睛发酸,有一股英雄末路的悲怆感,一代天王,古拳联盟的旗帜,从此倒下来。
  霍青城右手抓住剑身,手掌被割裂,殷红粘稠的血液直往下滴落,原来天王级强者的血液也是红色的。
  他苦笑一声:“欧冶先生,还是你技高一筹啊!”
  欧冶子悄然舒了口气,平静道:“人终有一死,早晚的问题,今天你走了,明天或许就轮到我,霍大师不必执着,该认命就要认命。”
  “是啊!该认命就要认命!”霍青城莞尔一笑,说道:“赵家逆行倒施,企图制霸联邦,这是反人类的行为,注定将失败!哪怕不被我们击败,也会被其他人击败,是不是也该认命呐!”
  嗯?是临终劝导?还是死鸭子嘴硬?
  欧冶子充满疑虑地看着他,正待拔剑,抽身离去,手中捏的枪头发出咔嚓的轻响,像是一颗鸡蛋被捏碎的感觉,枪头竟然被他“拧”了下来。
  欧冶子瞳孔一缩,如遭雷殛,正待做出反应,一团耀眼的火光轰然爆散……
  轰!
  战场中央腾起一朵乌黑的蘑菇云,乌云中氤氲暗红色火焰,接着,一股强劲的冲击波从战场中央往外辐射,推动漫天肆虐的暴风雪,飞几公里外,有些战士忍不住趴倒在地,以避开这泥浪。
  “爹!”龙之盾指挥室内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苏灵跌坐在地上,眼泪泛滥成灾,可怜她的老父被刺破心脏的状态下,又吃到一颗近距离的高爆炸弹,哪还有生还的可能?!这牺牲真的够大。
  迎着肆虐的冲击波,岑牧和凌战往战场内冲去,对面赵紫龙也冲了上来。
  其余士兵则在指挥官的命令下,止住跃跃欲试的状态,双方都知道,这么一股脑全冲上来,很可能,后果是爆发一场无法控制的大混战,而只要这个混战再度爆发,就必须分出胜负,没有停止的可能,其结局将是两败俱伤,这不符合双方高层的期望。
  硝烟散尽,两个残缺的人影在爆炸点显露出来,看不到血迹,血液被瞬间剧烈的高温烧干了,两人浑身上下一片焦黑,十分狼狈,丝毫看不出联邦巅峰强者的气度。
  霍青城仰面躺在地上,禁闭着双眼,死活不知,从外观上看,他的身体还算完整,毕竟是高阶力量能力者,骨骼、肌肉和皮肤的肉膜,坚韧远超常人,也只有特制的鬼剑在欧冶子的手中,才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寻常七阶能力者基本伤不到他。
  欧冶子的情况要更糟,拿炸弹的手被炸没了,只剩下半截被烧焦的骨头茬子,脸皮被炸弹碎片削掉了一半皮肉,额头上嵌了几块不同形状的弹片,让整张脸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和之前那个老神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欧冶子素来不以防御能力强而著称,他的强横之处在于别人打不中他,真正能伤害到他的战争武器又没有伤害到他的机会,没想到今天落到如此田地。
  由此说明,霍天王早想到了面对联邦第一人欧冶子的局面,以自己为饵,设下这么一个局,这一手布置可圈可点,当然,如果自己不死的话,那堪称完美。
  岑牧、霍少钦和赵紫龙奔至战场后,相互戒备。
  霍少钦护住霍青城,将他往后移了数米,岑牧则挡在两人之间。
  赵紫龙托住欧冶子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都不忍心触碰他身上的任何地方,全身上下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弹片,深浅不一,这也许是欧冶子这辈子受的最严重的一次伤势,并且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受伤,看两人的目光颇为不善。
  赵紫龙面皮微微搐动,是进入愤怒状态的标志。
  “霍大师,真是好手段!”赵紫龙忍不住讥讽道,在他看来,技不如人,用些偏门的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
  规矩是兰陵王定的,不择手段也是他亲口提到的,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打不赢了,用些同归于尽的手段,也是寻常,能算计到人才是本事。
  就好比如果欧冶子中间使诈,诱杀霍天王,别人也不能指责什么,顶多酸几句,联邦第一人还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岑牧正待分辨,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声音让岑牧喜出望外。
  “一般般啦!和赵家人相比,算不得多高明,淮南候惦记我云莱城十来年了,这之间用了多少手段?你难道不清楚?!”从语言中可以明显看出霍青城的虚弱,可他还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并不像是回光返照,谁在心脏被刺破的情况下,能坚持那么久不死?!
  这不科学!
  赵紫龙惊异道:“霍大师,似乎没什么大碍?”
  他相信自己的师父,在不扎破对手心脏的状况下,欧冶子不会做出停手的决定,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刺破一个心脏对于霍青城来说,并不算致命的伤势,追究其根源,就能得到一个惊人的发现——也许霍大师不止一颗心脏。
  难怪他敢于近距离引爆一颗高爆炸弹,以他体质扛下一颗特种炸弹,问题不大,但是对于敏捷性角色来说,那真是要了大半条命!
  就在这时,一枚狭长的子弹从广阔战场的一角射出来,它赶在滚滚雷音前面,带着赵家人满腹的怨毒,带着让人永沉黑暗的诅咒,射过来,快得不可思议,根本无法用眼睛辨识,遑论感知它的轨迹。
  只有释放者知道,这一击将落在霍青城的太阳穴,做欧冶子未曾做到的事情,送他归西!
  岑牧毛发顿炸,常年行走于刀锋边缘磨砺出来的直觉在疯狂警示他,危险来临。
  时间减缓启动,岑牧的身体从时间束缚中摆脱出来。
  刹那之间,拔刀挥砍,动作如此流畅,快得让人,暴君和新刑天的重量都没能拉住他的手臂。
  刀锋将狭长的子弹劈开,特种子弹遭遇撞击后,瞬间爆裂,可惜它没能在目的地爆裂,所以,威力相当有限,连一片弹片的威力都不如。
  好刀法!!赵紫龙瞳孔一缩,死死盯住眼前这个身着暗红色机甲的男人。
  正当人们还在为这惊世一刀震惊不以时,当事人双手归鞘,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杆狙击枪炮,毫不犹豫喷出一团巨大的火舌。
  咚!
  如同火车撞击在山脉上,震颤山谷,远在几公里外震感都十分强烈,要知道这并不是反器材导弹,只是一杆狙击而已。
  那足以射穿装甲坦克的狙击子弹反射过去,从对手的狙击枪枪口中没入,重型子弹碾碎枪管,一路披荆斩棘,在偷袭者胸口留下一个窟窿大的血洞。
  后者脸上凝固着一脸震惊和不置信,他怎么能这么快?!这是死者的最后一个念头。
  岑牧肃声道:“偷袭者可耻!谁再敢破坏公平的决斗环境,先想想自己有没有作弊的实力。”
  这时,赵家阵营赶上来一支医疗小队,由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簇拥着,在赵紫龙的授意下,小心翼翼地将欧冶子抬了下去。
  而另一边,霍青城也躺上了担架,被一帮机甲战士护在中间,撤离现场。
  赵紫龙取下背上的长枪,将三截银枪缓缓组装在一起:“你看起来很眼熟嘛!敢不敢摘下面甲,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