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平时,钱文对小石头照顾有加。钱文凭着他的努力,学问在中级班一直排在前三的,小石头对这个同村的大哥哥,喜欢中带着几分敬重。小家伙坚持把好吃的跟小文哥分享:“吃过了,也可以尝个鸡腿啊!!真的很好吃!!”
  第一百九十二章 噩梦
  钱文架不住小家伙的热情,从鸡肉中挑了大拇指加盖那么大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尝,那种酥香软烂的口感,让他久久回味,一生难忘。哪怕将来他中了进士做了官,吃过那么多次烧鸡,尝过那么多美食,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
  余小草满足地看着小家伙们,特别是小弟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脸。小石头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道:“二姐,我毕竟是荣轩书院的学子了,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捏我的腮边肉。让别人看见了,多没面子呀!”
  “捏脸是亲昵的表现,别人我还不稀罕捏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儿大不由娘’的说法了,你还没长大呢,不过上了学堂而已,就不认我这个二姐了?好桑心啊!”余小草头扭向一边,用力瞪大亮闪闪的大眼睛,感觉有些酸意后,才用力眨出一丝泪意来,控诉地看着小弟。
  小石头登时慌了神,忙放下手中的饭碗,扑到二姐身边,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道:“二姐,我没有不认二姐啊!二姐永远是我的好二姐。你别难过,是我不对。你捏吧,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钱文把小草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心中不住的摇头。余舤看着聪明伶俐,可是到他二姐手中,只有被戏弄的份儿。
  小草眨巴一下眼睛,眼眶里的泪花顺着睫毛滴到面颊上,配上她凄楚的表情,显得是那么的苍凉。小石头差点哭出来,带着哭腔地道:“二姐别哭,小石头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我的气……”
  孙小胖乱入,把他圆嘟嘟的小脸伸到小草的面前,大声道:“二姐别难过,小石头不认你,我认你!呶,你想咋捏都行,我的脸肯定比小石头的手感好!”
  小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摸摸小石头的脸,有抚了抚孙小胖的脑袋,道:“吓唬你们的,别当真!赶紧吃吧……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东山村呢。石头,好好读书,明天下午我来接你。”明天又是休沐的日子。
  小石头知道自己又被二姐耍了,他吸吸鼻子,郑重地盯住小草的眼睛,道:“二姐!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小石头!!”
  他这句仿佛誓言般的话语,一直铭记在心。哪怕他成了少年状元,闻名于世的时候,见了二姐依然会撒娇耍赖,一如当初……
  没等小草感动,孙小胖又乱入:“二姐,我也一直是你的孙小胖!以后做好吃的,都要给我带一份啊!!”
  小草捏捏比自己还高些的孙小胖的脸,哭笑不得地道:“放心吧!你不叫我二姐,也少不了你的!!走了,在晚天黑之前就到不了家了!!”
  挥别了小石头和他的小伙伴们,小草来到了瓜铺。房夫人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她买的生活用品,小草家的两辆车堪堪能装下。
  张氏看着这两车的东西,眼睛都红了。一大袋白米一大袋白面,还有一块足足有五斤重的肥肉,更不要说那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精致日用品了。这两车,少说也得有几十两银子吧?果然的当官的家眷,花起银子来一点也不手软。
  不过,算命的说她家是要出大官的。等他儿子考了官,她也是官家老夫人了,到时候她出门也能大把大把地撒银子了……
  由于车上装满了货物,一行人走得不快。月亮升上树梢时,才到东山村。路过自家门前,张氏却不愿意下车,因为她钱还没拿到手呢。
  “奶,二百两银子不再少数,你怎么也得容我们准备准备吧!!今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不行吗?我们又跑步了!!”
  张氏一大早就迈着小脚,走了几个时辰才到镇上,又在瓜铺外探头探脑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没舍得吃,最后又闹了一场,体力和精力都快支持不住了。想了想,余海想要反悔得看她答应不答应呢!觉得他翻不出自己手掌心的张氏,终于下了车回家去了。
  房夫人看着老太太心有不甘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小草,你想花钱免灾的心思也没啥不对,可是就怕助长了别人的气焰,动不动就撒泼耍赖讹诈银子,就不好了!”
  在张氏下车的一刹那,余小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石,发出一道金光,射入张氏的头脑中。听到干娘担心的口吻,她狡黠地一笑,道:“干娘,您放心!这钱哪,她是一文也休想拿去!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当夜,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老宅的东间蹑手蹑脚地走出来,一只金黄色的小猫,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昂着头傲娇地踏着猫步跟在她身后。
  【咱们是去看好戏的,不是做贼好吗?至于这么神秘吗?】小补天石哼了声道。
  “嘘——”从东间出来,要经过正屋,余小草被它的声音吓了一条,下意识地看向炕上,好在爹娘的呼吸均匀而稳定,仍处于熟睡状态。要是惊醒了爹娘,她今天晚上的行程就泡汤了。
  小草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小草惊得像兔子似的猛一跳,捂着嘴看炕上的反应。她老爹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地睡起来。
  虚惊一场地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快步穿过院子,朝着院门的方向而去。起来小解的余航,借着月色看到不知是大妹还是小妹的身影,心中奇怪大半夜她不睡觉,往外跑干啥去?
  余航快步走到小草身后,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小草发出一声低叫,又捂住了嘴巴。看到是自家大哥,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
  从这个货真价实的大白眼中,辨认出是自家小妹,余航疑惑地道:“你不睡觉,准备去哪儿?”
  小草食指竖在嘴边,提醒他说话小声点,又朝着正屋房门的方向屏息看了一会儿,悄声道:“先别问了,跟我来!”
  两人踏着月色,来到了余家的外墙边。还好大哥跟来了,小草踩在余航的肩膀上,爬上了围墙。跳下去的时候,小补天石用灵力托了她一把,才没摔个狗啃泥。
  伤好后,余航觉得自己身手变得敏捷,力气也大了许多——小补天石翻了个白眼:本神石的洗澡水,强身健体!
  他轻而易举地翻越了围墙,学着小妹的样子,猫着腰来到正屋的窗下。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正屋的窗子没关,接着月色能够朦胧地看到屋内并排躺着的两个人,听到他们爷爷震天的呼噜声。
  余航见小妹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不由觉得好笑,压低声音道:“小妹,你不会专门来听爷爷的呼噜声吧?”
  “嘘,别说话……”小草话音未落,里面便有了动静。
  “别!别过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屋内传来。老余头的呼噜声瞬间停止,接着是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
  “老婆子,老婆子?”老余头拍拍老伴儿的胳膊,没想到对方却激烈地甩开了!
  张氏本来闭着的眼睛,此时瞪得提溜圆,满眼底惊骇之色,脸上的表情跟见鬼差不多。面含恐惧地死死盯住正屋的房梁,仿佛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口中尖叫着:“别过来!!不要来找我!!”
  老余头顺着老伴儿的视线,看向房梁的方向,发现什么都没有,便以为老婆子被梦魇着了,怕惊了她,只能小声地叫她:“孩他娘,孩他娘……”
  张氏好像被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但没有醒来,反而更加激烈地用力朝空中扑打着:“我不怕你!!你都死了几十年了!!来了我也不怕你!!”
  老余头又朝着房梁的方向看了一眼,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看样子,老婆子是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孩他娘,你看到谁了?”老余头打了个寒噤,小声问道。
  “表姐!!你的病本来就没救了,拖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了,表姐夫为了给你治病,家里穷得一粒米都拿不出来了。你要是不死,表姐夫那么好的人,早晚被你个拖死!!”张氏脸上的恐惧被一种莫名的凶狠所替代,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房梁,似乎那里她的滔天仇人。
  在张氏的意识中,一个七窍流血的苍白妇人,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口中一声声质问:“我好心收留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你该死!!你要是不死,表姐夫永远不会看我一眼!!你死了,我才能拥有你的一切!!”张氏仿佛被逼问得失去了理智,把压在心中几十年的秘密用力吼了出来。
  老余头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瞠目结舌地看着张氏狰狞的面孔。当初远嫁西边的张氏,因为被夫家虐待,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偷了家中的几十文银子,带着儿子讨饭来到东山村,投奔他的原配——张氏的表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暴露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那善良的原配刘氏身体不好,家中也很贫寒,却欣然接纳了表妹母子。开始的时候,这张氏什么活都抢着干,对待他的一双儿女,比对她自己的儿子还好,伺候起卧病的表姐也尽心尽力。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每天早出晚归地打渔、赶海,来补贴家用。
  在张氏的精心照顾下,刘氏的病情一度有了好转,就连大夫也说吃完两副药,差不多就能痊愈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两副药吃完,刘氏的病情却又有了反复。
  家中能变卖的都卖了,能借钱的地方都借了,药一直在吃着,可刘氏的病情再没有好转的迹象。她本来亏损的身子,拖了一个多月,终究没逃过死亡的命运。
  刘氏去世后不久,他觉得家中没个女人照料不行,张氏那段时间出奇的勤快,对孩子们又好,便娶了她做续弦。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可老三出生后,张氏的心就开始偏了起来。尤其是送老三读书后,张氏从牙缝里省出一文一文的钱,就为了给老三交束脩……
  “是!不错!!”张氏貌似癫狂大笑着,死盯着房梁,仿佛在跟什么人对话,“我的好表姐!是我换了你的药,让本来病快好了的你,一命呜呼!!我也是为了你那两个孩子好!!你再不死,就要卖你两个孩子给你抓药了!!”
  老余头瞠目结舌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张氏,原来刘氏的死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张氏给害死的……他万万没想到,二十多年来他的枕边睡了一条噬人的毒蛇。
  窗外,余航和小草满脸惊骇地对视了一眼。小草捂着嘴,不敢相信地道:“我们亲奶奶,居然是被那老太婆给害死的!!她害死了我们亲奶奶,还对我们这一房极尽苛刻,难道不怕亲奶奶回来找她吗?”
  余航紧咬着后槽牙,小声道:“这老太婆坏事做尽,老天自会收她!今晚她这么反常,难道是咱们奶奶来找她算总账了?”
  “啊——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换了你的药,不该把你女儿远嫁个鳏夫,不该克扣你儿子儿媳和孙子们的饭食,不该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把他们赶出去!!我全都交代了,不要勾我的魂,不要带走我——我儿子将来要考状元做大官的,我将来还要做官太太的!!饶了我吧!!”张氏内心的恐惧终于占了上风,不再耍横,痛哭流涕地跪在炕上,用力地朝着房梁的方向磕着头,发出咚咚的响声。
  在张氏的视线中,一袭白衣长发披散的刘氏,用流着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朝着她的脖子掐了过来。她顿时呼吸困难,憋得只翻白眼。
  老余头虽然内心很震撼,但是看着下死力气双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张氏,脸憋得都青了,眼睛翻起来白眼,舌头都伸出来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死在自己面前,忙用力掰开她的手。
  张氏仿佛一条离开水的鱼,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心中后悔万分,当初她带着儿子从夫家逃出来后,就连她的亲爹亲娘亲哥哥都不愿意收留她,而这个远房的表姐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帮助了她,让她免于病饿而死。她不该恩将仇报,换了表姐的药,让她因此而死。可这都是命运的安排,谁叫她喜欢上表姐夫了呢?表姐不死,她怎么能嫁给表姐夫这个老好人,在家中说一不二呢?此时张氏的心中有愧,却无悔。
  张氏掐自己确实用了她最大的力气,老余头使出浑身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掰开她的手。
  张氏用力地呛咳着,迷茫的目光转向老余头,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掐住了他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嘶叫着:“表姐,不能全怪我!!要怪只怪表姐夫人太好了,他是我心中好男人的典型——脾气好,顾家,家里家外一把抓……对!都怪表姐夫对我太好了,才让我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才是罪魁祸首,你要索命就找他吧,别找我,别来找我!!”
  说着,她的眼神四处乱瞄,看到炕上的被子,一个飞扑过去,拉起被子从头到脚地蒙在自己身上,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老余头一副不敢相信地看着张氏。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如此,张氏终于露出了自私凉薄的本来面目,在保命和老伴之间,她毅然选择了前者。把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另一半推了出去。
  窗外,正在听墙角的兄妹俩,突然发觉自己身后传来浓重的呼吸声。两人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后背贴着墙,惊恐地看向他们的身后。却发现他们的老爹竭力忍住悲痛地攥紧了拳头。爹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他也听到那老太婆的话?
  余海今天得知自己的娘去世的真想,而他却叫了仇人二十多年娘,这种切肤之痛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跟着余航兄妹俩过来的金色小猫,竖瞳中闪过一丝愤怒。它挥了挥前爪,一道细若游丝的金光穿墙而入,射进张氏的脑中。
  “啊——”张氏一把掀翻了被子,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她抓着自己的衣襟,尖叫着:“不要带走我!我认罪,我全都认了!!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我小儿子还没考秀才,我女儿快要出嫁了,他们不能没有娘啊!!”
  “你的儿子女儿不能没有娘,当初我那可怜的闺女和七八岁的儿子就能没有娘了吗?如果我死去,你能善待我那可怜的儿女倒也罢了,我那儿女被你祸害的还不够吗?你这个黑心肠的,分家的时候几乎让我儿子一家净身出户,现在倒好意思回过头来向他伸手要钱,一要还是二百两!”在张氏的意识中,面临着她表姐一声声地控诉和指责。
  “我那儿子一家,为了你那儿子这些年做的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贪得无厌,是要榨干他最后一滴血汗才罢手吗??你的儿女是儿女,难道我的儿女就不是儿女了吗?不行,今天你非跟我走一趟地府不可!像你这样谋人性命,害人子女的,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张氏看到自己被刘氏身边的黑白无常,用锁链给套住了脖子,忙做最后的挣扎:“表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了你!!不该虐待大海一家!我改,我以后肯定改——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要抓我!我不要下地狱!”
  老余头看着张氏涕流满面的样子,花白的头发乱得跟一团稻草似的,浑身像得了疟疾似的不停地打着摆子,那模样好像一条垂死的鱼。心中虽然气她害死了原配,做出那么多对不起原配儿女的事情。但是,她毕竟是他小儿子小女儿的亲娘,是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老伴儿。
  小女儿已经因为男方守孝而耽误了三年,要是张氏这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的婚事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三年后年岁大了的她,要是再被退亲,那他的女儿这辈子就算是给毁了。
  老余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二十多年了,刘氏的面容在记忆中已经淡去。人,还是要活在当下啊!
  “翠云啊!我知道你死的冤,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就连遇到受伤的小狗都要帮着包扎的。这个家,暂时还离不开张氏,请你发发慈悲,放过她这次吧!!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绝不会再让她去祸祸大海一家了!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饶她一命吧!”老余头仿佛老了几岁,语气里无力中透出沧桑之感。
  张氏也神经质地大声保证:“表姐,你放过我这次,我以后的日子都用来赎罪——我对天发誓,觉不会再去找大海的麻烦。我会对大海一家好……”
  “不用了!!!”余海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开了门,冲进了正屋,对着趴在炕上不住磕头的张氏冷笑不已,“你的好,我可消受不起!我可不想像我娘一样,养虎为患,最后被自己养的白眼狼给害死了!!”
  张氏披头散发,缩在炕的角落里,看到余海进来,瞳孔猛地一缩:余海怎么会在这?他到底听到多少?
  老余头咳嗽一声,底气不足地道:“大海,她毕竟是你的长辈……”
  “她算什么长辈?我可没有害死我娘的长辈!!我真恨,恨自己认贼做母二十余年;恨自己看着妻儿被人苛待却什么也没做;恨自己愚昧地把挣到的所有银子交付到杀母仇人手中,养活杀母仇人的子女~~”余海浑身颤抖着,话语是吼出来的!
  面对余海仇恨的目光,张氏眼神里充满恐惧、失望和哀伤。以后,她再不能拿继母的身份去要挟余海做什么了,她成了他的杀母仇人,余海没替他母亲报仇已经是万幸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字据
  “大海,我毕竟把你姐弟俩拉拔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向你娘求求情,不要勾我的魂魄……”张氏把余海当成了救命稻草,苦苦哀求着。
  往日情分?或许是愧疚,还是什么,在余波没出生前,张氏待他姐弟还算不错。吃的穿的,有余大山的,也必然有他们姐弟的。可是,自从余波上了学堂以后,张氏就逼着年仅十三岁的余海,冒着危险去山上打猎,得来的钱全部交公不说,还只能吃个半饱。
  当时余海以为是家中经济困难,每天饿着肚子上山捕野兔捉野鸡,却不舍得吃一只,全都卖了补贴家用了。后来才知道,他们一家省吃俭用到极点,是为了给小波攒学费。纯良的他,顾念兄弟之情,更加努力地跟赵大哥学习捕猎技巧,捉到的猎物更多了,种类也多了起来。
  他娶妻之后,他的妻子和儿女,并未因为他创造的价值而受到优待,反而因着他的愚孝、妻子的善良,而成为家中被压迫的一个。干得活是最多的,吃的却是最差的。妻子的身体一天天垮下来,儿女瘦成皮包骨,一家人病的病弱的弱。张氏还不肯替她们请医延药,小女儿差点送了命……
  “情分?你跟我讲情分?小弟的束脩、在镇上吃住的费用,差不多都是我挣来的吧?这是不是情分?没分家时,我媳妇拖着病弱的身子,替你们做牛做马,这是不是情分?我重伤濒死的时候,赵大哥送来了三百两银子,全被你昧了下来,我们一家一句话没说,这算不算情分?是,你是养育了我和大姐五六年时间,我却用十五年的辛勤劳动,回报了这个家。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本应该用来给我救命的三百两银子,应该足够偿还你所谓的‘情分’了吧?”
  余海一字一句,声如泣血地诉说着:“那么,我不欠你什么!相反,是你欠了我的!你欠了我娘的一条性命!!你什么时候偿还给我们?”
  张氏在家中说一不二惯了,没想到最听话最老实的余海,会如此激烈地反驳她。张氏暂时抛却心中的恐惧,用吃人的目光看着余海,尖声叫道:
  “你赚来的钱,又不是花在我身上了!我这么多年来,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为的还不是你们老余家的种?小波他是你亲弟弟,流着你们老余家的血,长兄如父,你供他读书,不是应该的吗?”
  见张氏没有一丝悔改,一再强词夺理,余海失望地道:“你说错了,我不是长兄。长兄是陈大山,他已经改姓余了,又跟小波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更何况,你这个当母亲的还在呢!算来算去,也不该我这个当二哥的去养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