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篇卿需怜我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在怜我看来,自买下她那日起,万郎便是她的天,她的唯一救赎。
  即便他并不爱她,甚至也不允她偷偷爱他……但人的感情如何能被意志操控?
  怜我从进门那日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这一生也得不到万郎的怜宠,只能老死后院,她亦不会改变心意。
  与她在同一日进门的怜卿因此常常笑她傻,她托着腮,妖娆地倚在贵妃榻上:“天下男子何其多,为何非要跟一颗顽石死磕到底?”
  她知道怜卿是为了她好,虽然一开始她也曾暗自嫉妒过怜卿,能让万郎对她另眼相待,常常进她的屋里歇息。
  然而,在那次万郎冠礼之后,她鼓起所有勇气强忍着羞耻,拉着万郎的袖子,向心上人乞求一个吻——
  “我知,万郎心中没有我。妾也不会有旁的奢想,只求,只求公子能给妾一丝怜惜,日后至少还有什么可堪回忆……”
  当万郎终于回应她的吻时,虽然时已入夜,她却觉得她的世界从未如此明亮过!便是要她在下一刻为他赴死,她亦甘愿。
  然则韶华弹指短,伴随着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她被万郎护在怀中躲过济王充满杀气的一剑后,惊恐地看着济王怒发冲冠地还要持剑再刺,她忙扑上去拼死相拦,却被万郎冷厉地斥退:怜我,你回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纠缠成团的身影,最后将目光停在万郎那片被剑气削断的广袖上……
  恍如大梦初醒,她终于明白了……
  莫怪万郎几次三番地告诫她不要对他动情,他永不会回应她,可惜她已然泥足深陷。
  思及此,怜我欲言又止地看着依然娇媚地卧在塌上,笑得没心没肺的怜卿。该不该,告诉她这个真相?
  此刻的她如何能知道,原来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人。
  在万郎潜入蒙古的日子,万府的管家与长老们遣散了大批侍人门客,并先后离开,等驻留在万府的神医花应然也背着药箱离开之后,偌大的万府在短短几日只剩下负责看守宅院的小管事和几个伺候他们的丫鬟小厮,怜卿在客卿们离开的隔日问她要不要跟着她一起走?
  怜我毫不犹豫地道:“不,我要在这里等万郎回来。”
  怜卿抚额,听到她的拒绝也没有太多惊讶,她只是挫败地看了她半晌,不甘情愿地道:“罢了罢了!我便随你一道等着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怜我终日不出房门,在佛前为万郎焚香祷告,祈求平安,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时日,她都会觍颜托管事在发往蒙古汇报京城消息的信件上捎带上她的手书,管事为难地推拒再三,终顶不住怜我姑娘眼泪汪汪的请求攻势,到底还是将她的手信一道捎带了。
  只可惜那些信如泥牛入海,始终没有收到回音。然而怜我依然持之以恒地写着,寄去那些或许永不会被他翻阅的手信: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怜卿正好在她写完最后一笔时推门而入,她除了带来万郎安然无虞,已在蒙古布置妥当的消息外,还有一封万郎的回信。
  虽然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问候,然而怜我捏着手帕,感动得梨花带泪,不顾一切地决定要去土默川找情郎!
  觉得自己已经升级成奶娘的怜卿莫名有几分不是滋味,但敌不过怜我的泪眼攻势,怜卿终究无奈地拎着她开始这场艰难的千里跋涉……
  怜我原想着,即便万郎不喜欢她,只要他还愿意让她留在他身边,她只要能偶尔看到他,亦能心满意足。
  但命运在这里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当千里寻夫柔弱却坚强的怜我姑娘发现她的万郎是女扮男装后,她已经无法再坚强了……捏着手帕嘤嘤哭着跑走的怜我姑娘努力想平复自己天崩地裂的心情!
  然而坏事成双,这当口,她的好闺蜜怜卿又痛痛快快地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是男扮女装!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不,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怜我姑娘终于开始怀疑人生!她乔装打扮后包袱款款连夜出走,离开这个伤心地。唯一的后遗症就是:现在她看身边的所有男男女女都是那么得可疑!
  你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你这么威武一定是女孩!
  值得庆幸的是,怜我姑娘一路上遇见的都是好人,而她最后决定落脚的地方更是民风淳朴,才让她从没被人打出去过……
  对,我绝对没有看见那个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一路收拾烂摊子顺便提前踩点,打点一切的老妈子怜卿!(→_→)
  然而再周全的防护也抵不过怜我这个出手阔绰容貌又楚楚可怜的美貌女子,对那些狂蜂浪蝶的诱惑力。是的,除了怜我之外,所有人都能看出她是在女扮男装。怜卿简直想八百里加急,跪求公子赐下易钗宝典!
  一开始怜我只是觉得每日醉倒在她屋外的大汉有点多,但很快她便留了个心眼……
  当这夜趁着月朗星稀,怜卿潇洒帅气地将又一个爬上墙头的登徒子踢下去后,他双手环胸深藏功与名,提气纵身准备离开……
  脚下突然毫无预警地响起一声娇喝:“怜卿!”
  原本翩若惊鸿的身姿在半空中摇晃了下,怜卿一个跟头摔进了内院!
  “姑娘,你认错人了。”力持摔也要摔得潇洒的怜卿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恢复真身的怜卿是个高挑秀美的俊逸青年,他侧着脸义正言辞地道,“在下只是路过而已。”
  但怜我姑娘丝毫不为所动:“别装了,你眉眼间的风骚之气已经出卖了你。”
  怜卿:“……”
  怜我转身往正屋走,扔下一句:“跟上。”
  ……于是怜卿就默默地跟上了。
  怜我沉着脸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就是……有,那么一阵子了。”明明只是个小娇娘,即便她刻意沉下脸,也依然眉目楚楚,娇弱可人,但怜卿对着她就是莫名的气弱。
  “这段时日你每夜都守在我屋外?”
  怜卿小声道,“……是。我已经尽力放轻声音,还是吵醒你了吗?”
  怜我忽然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了,她也曾经痴恋过一个人,怜卿这般付出,她如何能猜不出缘由。
  于是在久久的沉默之后,怜我背过身,“你走吧。”
  怜卿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娇小的背影,他开合几次唇,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字句。
  最终,他只能对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我走了。”
  ……当然,怜卿并没有真的走了。←_←
  他依然每夜埋伏在怜我的屋顶上,宛如守护着宝藏的恶龙,所有胆敢冒犯佳人的登徒子等来的都是无情的胖揍。
  怜我在久驱无效下终于无可奈何地妥协,她让出隔壁的客房让怜卿有了个栖身之地,不用再每日靠着树梢一身朝露的醒来。
  在怜卿住进来第一日,怜我索性开诚布公:“我此生已无意于情爱,你无需在我身上白费时间。”
  怜卿没有回答她,他只是忽然前倾一步,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伸手一揽——
  怜我瞪大眼,仿若蝶翼轻拂般,怜卿划过了她的唇……
  在短暂的呼吸交错后,怜卿迅速松开她,严肃脸:“你的心跳和脉搏瞬间加速了,你并没有你所说的对我那么无动于衷。”
  迎接他的是一块板砖!
  怜我气势汹汹地冲回自己屋里关上门!
  咚咚咚……安静的房间,只余她心跳如鼓!
  这个混蛋!无赖!
  怜我直至入夜都不肯再踏出房门一步,忽而从窗前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怜我别别扭扭地走到窗前,隔着纸窗努力向外张望……
  倏地一阵香味传入鼻端。
  再回首,房间的桌案上已悄无声息地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这个无赖!
  怜我余怒未消,咬牙咕哝着,不知为何,却又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