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苍霖快跪了,柳昔卿居然在这个时候陷入顿悟,他急忙喊道:“姑奶奶,咱们现在不杀也不行了,赶紧杀出去再说!”
  不过这位也忘了是谁把他们逼到这份儿上的,如果不是他杀了安氏,周围的侍卫奴婢也不会变成怪物开始暴走。
  在夜城阵中,可以与日城阵发生关联的只有这盏灯笼和奉王府的海棠花,现在灯笼没任何反应,他们只有……
  柳昔卿将灯笼护在身后,道:“去后花园,找那株海棠花!”
  从宴会正厅到花园,不过半刻钟的路,但奉王府却已经大变。
  奉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神智,他们面色黑青,不断向着柳昔卿和苍霖攻击,并且两人都已经敏锐地发现,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些人的攻击也越来越凌厉,眼中散发着寒光,像是冰冷的杀戮机器。
  柳昔卿有一种感觉,随着安氏的死亡,荒城古阵的强大意志,终于开始吞噬这两个不听话的闯入者。
  苍霖仍用他的弯刀,柳昔卿手上的则是一张小弩,两个人左右配合,在围剿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奉王府外遥遥传来暴民的呼喝声,仍不断有人向他们冲来,好在后花园有一扇大门,两人合力将门关上后,苍霖依靠着大门,道:“我守在这里。”
  柳昔卿立刻奔向海棠花,待她来到那株海棠花附近,才感觉道四周已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
  海棠本无香,但在这夜色下,花枝挺翘,红色绽满枝头,配上这血腥气,却显得分外妖娆。
  “海棠有血,这莫非是安氏的本体?”柳昔卿道。
  苍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手臂青筋全部暴起,撑着门道:“用灯笼里的火烧它!”
  这灯笼不知用什么材质所制,一路上无论是用刀割还是用力砸,都不能撼动灯笼分毫,想来若不是这样,也无法在可以使用灵力的日城阵中一直留存下来。
  柳昔卿只好将海棠枝放进灯笼上部引火,海棠枝条很快被点燃,但那火却没有伤海棠花分毫,而是迅速燃遍整株海棠,在黑夜中火树红花,分外醒目。那海棠得了火,就像是得到了养料一般发疯了似的生长,从海棠根部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向外分出四条火线。
  柳昔卿咬牙切齿,回头对苍霖问道:“这火对海棠无用?”何止无用,分明是助力,她不信苍霖这样一个“略懂”阵法之道的人会有这种失误。
  苍霖用弯刀抵在门中央的铜环处,他的胳膊已经被刺进来的长矛戳出几个伤口,低声道:“灯笼是日城阵的阵眼,海棠是夜城阵的阵眼,两个阵眼合在一起才能激发荒城古阵的完全形态,如果不试试,咱们迟早也会被这些凡人杀死!”
  现在刚过三更天,离天亮还早,两人现在都没有灵力,只能放手一搏。
  柳昔卿手上还拿着灯笼,如果灯笼意味着日城阵的话……她眼睛一眯,一手探进灯笼内部,一手抓住里面跳动的灯芯,用力一抓!
  呼地一团烈火涌出,海棠摇曳,似乎发出沙哑的笑声。
  苍霖惊声叫道:“你疯了!”
  柳昔卿手臂上全是火焰,她冷静道:“我乃庚金之体,真金不怕火炼,我倒要看看,谁能融了我!”
  火势瞬间燃遍柳昔卿全身。
  苍霖咬牙,心中瞬间推演无数阵图,他大声道:“柳道友,用你的本源去炼那灯笼!”
  哪怕没有灵力,柳昔卿体内的庚金本源还在,她一手提起灯笼,用力将其向地上一掼!
  轰地一声!
  灯笼顿时炸得四分五裂,而与此同时,柳昔卿和苍霖身边的景物也随之变幻。
  他们似乎置身在灯笼内部,周围是巨大的灯笼内壁,上方用极其细腻的笔触绘制了一副城市街景,里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屋宇鳞次栉比,形形色色,样样俱全……一座繁华城市中各阶层人们生活的景象,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们面前一幕幕展现出来。
  这便是荒城。
  而他们的灵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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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很少有走到这一步的修士,你们的运气,可真好啊!”
  柳昔卿瞬间凝出手中天地开阖,苍霖一手掐诀,一条流动的水波立刻环绕在他的手臂上。
  周围的灯壁“砰砰”几声散开,两人再次暴露夜空中,下方是已经死气沉沉的荒城。
  那株海棠已经长到五丈高,下方的根茎暴起,顺着根须望去,几乎盘踞了整座城池。它已经吸足了荒城的养分,最上方的花枝颤抖了一下,从那花苞里探出一个小巧如精灵般的女子,正是已经妖化了的安氏。
  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柔美,但声音却十分尖利,对他们道:“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做奉王呢?难道妾身伺候得不够好?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便把命留下吧!”
  安氏双手一抬,海棠枝条疯长,如同一尊在夜色中长发张狂的妖神,散发着一股连魔修都觉得恶心的污秽之气。
  而从安氏身上传来的威压,竟可以媲美化神期!
  城中根茎涌动,原本的荒城居民已经变成纯粹的邪物,勉强维持了人的模样,却个个都有金丹期的修为,向着柳昔卿和苍霖冲了过来。
  他们手上拿着的都是可笑的家务什,有举着椅子腿的,有拿着扫把的,还有拎着痰盂的,甚至还有挥舞着女人肚兜的……
  不过是随手拿的武器,可柳昔卿却丝毫不敢轻敌。虽然元婴与金丹天差地别,但若是人海战术的话,百来个金丹也绝对能将元婴修士碾压成灰烬。
  好在他们没有神智,空有修为。
  柳昔卿和苍霖也分工明确,无须打招呼,已有元婴后期修为,又擅长破阵的苍霖自然去对付安氏,而柳昔卿的弓道最擅长群攻,自然是对付这些杂兵。
  两人背靠对方,一致对外,皆是拿出了身上的杀手锏!
  “真炎御合!”
  “百阵寂灭!”
  随着柳昔卿一箭射出,前方扑上来的人群几乎变成一片碧蓝火海。
  而苍霖更是同时召唤出上百座大阵,层层压住面前硕大的海棠花妖,安氏在阵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杀了他们!”
  海棠花妖本就燃着火焰,此时火焰暴涨,随着它的根茎燃遍了整座荒城,烈火熊熊之中,那些邪物也滋长了威势,反扑更是凶残,甚至有的邪物化作利刃刺向柳昔卿。
  断天门!
  “噗!”所有的攻击都被一扇漆黑的大门挡下,门的后方是已经换上一身紫电青霜战袍的柳昔卿,她知道苍霖曾经见过致远盛会压轴戏上的一幕,大大方方地唤出小红豆,御使它的一团元神冲向人群。
  看是你的妖火盛,还是我的锡兰真火强!
  手上的扳指勾住弓弦,柳昔卿已凝出了一把细如牛毫的银丝箭,三座聚灵阵全开,更为强大的阵图在她身后砰然放出。
  苍霖对阵法极其敏感,他神识一扫,便笑道:“柳道友的阵法也不容小觑啊。”
  “不及苍道友可以同时驱使百座大阵。”
  两人此时均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当下也不多话,苍霖双手操纵的手臂间的水波,喝了一声:“镇!”
  那水波猛地化作一条水龙,张开利齿,一口咬住了海棠花的根部!
  水龙的水逐渐覆盖它身上的火焰,安氏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双手抓着自己的脸,发出了凄厉地叫声:“不,不要!”
  而与此同时,柳昔卿拉满天地开阖,将聚灵阵的灵力皆引到箭尖,擦过护手处的锡兰真火。
  “群星尽灭!”
  无数根银丝箭带着锡兰真火的火光射了出去,如同落地的星辰,星星点点,在这刹那间,覆盖了整座荒城!
  轰隆隆——!
  荒城也发出了有如雷鸣的爆破声,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柳昔卿的箭火下开始崩坏!
  苍霖凝神道:“柳道友,射那海棠花妖的眉心!”
  他双手掐诀,用百阵控住海棠花妖的本体。
  柳昔卿再次搭弓,连瞄准都不必,以神识控制手中长箭,直接射向安氏眉眼正中处所在!
  “啊!”
  安氏也无法维系人形,容貌得扭曲,似人非人,似花非花,整个人向上一挺,从眉心中穿出一根枝条,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
  周围的场景终于开始消失,从城墙开始,那些藏污纳垢的街巷,已烧成满地焦炭的妖花根茎,曾经灯红酒绿的市坊,还有那些化为幻象的邪物……
  都渐渐消失了。
  最后只剩下一簇微弱的火苗。
  苍霖看着那火苗,微微一笑,使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水法,将那火苗浇了个彻底。
  “看,死灰复燃都不可能了,真是绝望啊。”
  他轻声道。
  ……
  柳昔卿和苍霖破出荒城古阵之后,面前即是一座高山。
  苍霖端详了许久,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是……汉宫山?我们不在试炼之中了?”
  柳昔卿从未见过汉宫山,她刚到山脚就进了迷雾,被人强行吸进了试炼,她也不干确定,保守地答道:“我没来过汉宫山,不过……如果咱们硬破荒城古阵的做法没有做错的话,这一关我们应该是成功了。
  苍霖脸上闪过一丝狂喜:“难道我们通过试炼了?”
  两人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十五号和十六号,通过试炼时间为十一天,暂为乙组。”
  声音响起的时候,柳昔卿便转过头,话音落下时,她看清了身后人浑身都罩在黑斗篷里,手里举着一个奇怪的法器。
  正是一开始偷袭她的那个人!
  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那奇怪的法器上面闪过一道光芒,识海中立刻传来剧烈震荡,她身体一软,又要晕过去。
  这试炼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说话再用法宝吗!
  柳昔卿只来得及在晕过去之前看一眼身边的苍霖,发现他也木愣愣地倒了下来。
  好吧,既然你这样的元婴后期修士也逃不掉,我也就安心了。
  还有晏修,你,你……
  第107章
  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四名化神修士或站或坐,他们身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块玄铁牌子,俱都是愁眉苦脸。
  “我觉得这次就不该让来语做接引人,魔君大人不知道,查飞你还不知道吗,他脑子有病啊!”其中一名短发修士痛心疾首道。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来语对魔君大人忠心耿耿,一定能保护好柳姑娘,我不知道他脑子一根弦儿。现在柳姑娘还昏迷着呢,我根本不敢上报给魔君大人啊!”名叫查飞的修士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他眼睛已经盈满泪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他都这德行了,追涛你就别吓他了。”一名右眼罩着眼罩的修士打圆场道。
  名叫许追涛的短发修士一挑眉道:“那要不,韩谪兄去跟柳姑娘解释?”‘韩谪立刻摸了摸眼罩,不说话了。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柳姑娘还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过关了,”其中一名看上去年纪最长的修士冷静道,“虽然来语对柳姑娘无礼,但那是每次守夜人试炼程序,想来魔君大人也能体谅。”
  追涛一手撑着脑袋,他笑了笑,歪着头看着在座诸位道:“燕兄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关键在于,魔君大人能体谅我们,柳姑娘能不能体谅魔君大人啊?”
  这话一说,其他三人又沉默了。
  来语那小子……害人不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