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柳昔卿点头道:“若是能这样,我便能以真炎御合箭来破他们的阵法,从这里突围出去!”
  主人与灵兽之间的交流极快,在对方修士看来,只是刹那间,那女魔修身边的两只契约灵兽便跳了出来。
  那幼狼大小的小兽一双眼睛瞬间放出白光,它昂首挺胸,一爪踏在身前,向着天空悠长地嗥叫了一声。
  “嗷——呜——!”
  随着这一声四面八方皆涌现出螺旋空间结界,将所有修士困住。
  那元婴修士却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看本君破来!”
  他一手掐诀,正待破阵,却不想一只苍蓝火鸟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布满锡兰真火的利爪便向他抓去!
  元神攻击,最是让人防不胜防,立刻有修士高声叫道:“冯真君,危险!”
  这元婴修士心中一惊,立刻施展神通,将法术法宝都用将起来,来抵抗这锡兰真火。
  而与此同时,柳昔卿的袖箭便已经出手,她平举起机关小弩,不住凝聚出红色小箭,向着久朝曾经指点过的阵法最薄弱处拼命射箭狂攻!
  立刻有修士叫起来:“不好,这魔修要逃!”
  其他均是竭尽全力将法术打在螺旋空间上,小哈垂下脑袋,呲着牙,一声不吭地忍着。
  冯真君下手更是急迫,手段尽出,将小红豆的元神一步步击退。
  “妖兽与魔修都是罪大恶极,哪怕你们联手又如何,我也定当将你们捉拿回去!”那冯真君厉声喝道。
  在正道修士眼中,助纣为虐的妖兽,与那些爆发兽潮的妖兽一般无二,都该死!冯真君祭出一道寒光,口中念咒,那寒光便向小红豆劈去。
  此时小红豆的元神已经扛着三道法宝,断然躲不开这一道攻击。
  小红豆一声不吭,浑身的绒毛倒竖,催动元神挣扎。
  而柳昔卿也只差最后一箭便能破开阵法,她不能放着小红豆不管,咬咬牙,还是毅然将箭尖冲着冯真君方向,只见一道红光闪过,接下了冯真君的攻击,救下小红豆的同时,却也错过了突围的最佳时机。
  冯真君眼中精光一闪,他攻击火鸟元神是真,却还能同时用术法堵住了柳昔卿好不容易开辟出的通道,这便是元婴修士比金丹修士更高一层境界所在。
  但柳昔卿不惜代价救自己灵兽这一幕,却略微让冯真君对这女魔修高看了一眼,于是他喝道:“跟我上太和玄武楼,若查明你并未伤害无辜,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可以在罗浮两界门中了此余生!”
  “我何错之有?”柳昔卿反问道,“难道只因我是魔修,便连好人都做不得?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围捕我,自以为留一条活命便是开恩……我却不稀罕被人支配的命运,若要战,便来战吧!”
  她召回小红豆的元神,再度凝聚出红色小箭,要与那冯真君一搏!
  冯真君大怒:“冥顽不灵,魔修就是魔修!”
  他似是后悔刚才对柳昔卿的宽容,一反常态地掐诀,准备用自己威力最大杀手锏直接将柳昔卿擒入禁制法宝中。
  柳昔卿却已没有过多的灵力再次施展真炎御合箭,她一路逃亡,又拼命突围,已将灵力消耗殆尽,此时只能祭出储物袋中全部的防御法宝,接他这一击!
  这些金丹期的防御法宝怎会看在冯真君眼里,他轻蔑一笑,手中凝出白光,一道如滔天巨浪般的攻击便一层层摧毁她的法宝,带着不可抗拒之力,即将击中柳昔卿!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旋风从天而降,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将那水流斩断,拦住了所有攻击!
  一名手持风剑的黑衣俊美剑修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将柳昔卿护在了身后,剑意未断,身上凌厉未散,便如一柄傲世之剑,横立于正道修士与柳昔卿之间。
  “太和青弭峰,晏修。”他冷冷报上了姓名。
  ……
  柳昔卿无数次想到过晏修,想到他得知她身份时,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嫌弃她,会不会与正道一起追杀她,会不会误会她的初心……
  现如今她身份昭告天下,此时此刻,当晏修出现在她面前,柳昔卿却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管我,笨蛋,不要跟我牵扯上关系!
  因为我是……
  我是魔修啊!
  第80章
  带头的冯真君并不认得晏修,但他认识那一身太和亲传弟子服,再一看晏修与那女魔修亲近的样子,立刻便猜出了几分缘由。
  正道修士为魔道所诱惑,爱上魔道中人的悲剧,时有发生,并不罕见。
  可对方明明只有金丹期修为,却已能用剑意接下他的攻击,冯真君立刻就起了爱才之心,他当下无比惋惜道:“无论你是太和何人座下,当记得太和之剑,何曾对向过正道修士?你受魔修迷惑,本君念你年轻,不与你计较,快放下本命剑,束手就擒!”
  晏修开口道:“可你们却不问一问,她手上可曾沾过正道修士的鲜血?她百年与人为善,难道就要落得这个下场?”
  不相见,不代表不惦念。
  柳昔卿声名鹊起这百年,晏修同样在太和的安排下奔波在各地战场,若是偶尔能听到她的消息,便觉宽慰。
  可当柳昔卿身份暴露后,他便立刻向负责据点的修士告假,用着秘传的方法,一路循着她的踪迹赶过来。
  这一路上,他也想了个清楚,柳昔卿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他一定要救下她。
  冯真君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喝道:“她是否无辜,届时自有公断,我等不能让她在外继续作乱!你是太和剑修,难道你的剑,要对着正道修士吗?”
  晏修淡然一笑:“我父亲半生救人,死于人手。我兄长身在黑崎州与妖兽战斗的最前线,救下无数同道,亦战死沙场——我从未怨天尤人,只恨自己不能保护他们,所以这女修,不管她是魔是道,我的剑都会在她身前!你们终是不了解太和剑修——在我的剑下,为了守护心中的信念,便是天道的铁律,我亦不在乎!成魔,或是成仙,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白骨累累的路罢了。”
  冯真君冷哼一声:“你离经叛道,已快要走火入魔!”
  晏修却是微微一笑,他转过头,看着柳昔卿道:“卿卿,你可愿意与我一同走?”
  柳昔卿这一瞬间大脑几乎放空,满心满眼都是这年轻剑修的笑容。
  那种幸福而辛酸的感触,几乎令人想要落泪。
  从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便已经身不由己。在幻境之外未曾感受过的挣扎与无奈,竟都在这“明月心”中皆尽尝遍。
  你为我不惧天下指责,我又怎会怕与你一同亡命天涯?
  可我不能毁掉你。
  “我愿意,可我不能。”柳昔卿缓缓向后退去,“我是魔修,而你是太和弟子,你我水火不能两立,你不能为我自毁前程。”
  晏修似是知道她早就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惊讶,他上前一步握住了柳昔卿的手,铿锵有力道:“只要心中有天下苍生,手中剑为守护而战,魔修,还是道修,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句话如破开迷雾的清风,云在青天水在瓶,理所应当。
  魔修的身份,哪怕她已认可,却仍然担心身份会被看破,所以在“明月心”的幻境中,发生了她最不愿见到的事,竟然险些让她再一次失去了本心!
  柳昔卿又想起了曾经在予言郡外的山谷中,第一次遇到晏修时候,他便曾经问道——
  ——“柳道友认为,魔修与正道,又有何不同?”
  ——“你说道不同,我却说入魔还是问道,都只凭本心罢了。”
  ——“柳道友,我无意说教,只送你四个字,事在人为。”
  幻境中的晏修,逐渐与幻境外的晏修形象重合。
  一人是道修,一人是魔修。
  可他自始至终坚定的信念,都没有变过。
  哪怕受了那么多苦,哪怕经历了那么多次生离死别,可他仍然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她面前,在她迷茫之时,问一问她的心。
  她的整个神魂都在呐喊:“哪怕身份暴露,我仍有我的本心,那是山压不折,水冲不去,烈火不融,百折不回的信念!”
  柳昔卿回握住晏修的手,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柳昔卿的身周微不可查地发出洁白的光。
  她的声音柔和悦耳,充满恬静之感。
  她道:“你说得对,晏修……我愿意与你同行,愿追随你的信念,从此坚定,生死不离!”
  当着一句话音落下,柳昔卿身上的白光越来越强烈,所到达之处皆如遇到屏障,可那屏障却像是破碎的镜子,一块一块掉落。
  “明月心”幻境已破!
  直到柳昔卿如化作一轮明月,周围一切终于消失不见,她面前铺开一道光明之路,而那路的尽头,则放着一块足有半人多高的一尺见方的庚金!
  她心下惊喜,这样一块庚金,不仅足够她重新塑体,便是连打造一件本命法宝也已经足够!
  当柳昔卿走到那块庚金面前,立刻被上方流光溢彩的色泽耀花了眼,她闭上眼睛,将右手放在那块庚金上,感受着对方活跃的金质属性,用体内的灵根和丹田的金丹去呼唤着它。
  而庚金不愧为天地灵物,且最喜金灵根修士,立刻与柳昔卿之间产生了共鸣,但庚金势大,别说米粒大小,就连拳头大小一块也极难驾驭,更何况庚金主杀伐,其间兵戈之气极为刚硬,最是不听驯服。
  这时却不得不说夜帝王是个绝妙人物,若是柳昔卿一开始便得到庚金,绝对无法驯服这块巨大的庚金,可柳昔卿之前在“明月心”幻境中经历了百余年的杀伐历练,心志坚定,更不惧武器之杀道!
  她立刻散出威压,诵道:“兑宫阳极,五爻生金!从我如令!”
  既相亲和,又被压制,庚金终于俯首称臣,顺着柳昔卿的右手心,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柳昔卿只觉得经脉中进入了一股极舒畅的力量,她知道事不宜迟,必须在消化庚金的同时重塑身体,使庚金常驻体内,成为她的道法根源。便立刻动用丹田金丹,一呼一吸间,任由庚金淬炼身体。
  那种玄妙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只在意识模糊之前,不自禁地有些担心晏修。
  她已经拿到庚金了,可晏修在“生死场”中似乎还没有结束。
  他千万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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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生死场。
  晏修的剑下是一具尸体。
  明明是水银怪物幻化的人形,可是死去后,仍然能流淌出红色的、带有温度的血。
  那是晏平。
  那个曾在他幼年教他读书认字,在他寻找到太和后,第一时间找到他,抱起他后默默流泪的温柔兄长……死在了函古纪的兽潮中。
  他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得知晏平陨落,因为他脖颈上挂着一枚护身符,里面藏着兄长的一滴精血。
  当晏平在黑崎州牺牲的同时,那枚护身符瞬间变得冰凉,当他拿出来端详的时候,护身符已如枯败的树叶,被风一吹便化作飞灰散尽。
  如今晏平就倒在他的剑下。
  临死前,晏平握着他的剑刃,很平静地微笑着说道:“阿修,其实为兄不怪你,你有属于自己的道,哪怕那是一条堕魔之路,我依然想看着你走下去。因为我……阿修,因为我相信你啊……”
  他看着他长大;
  他看着他入道;
  他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