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放下
  “啊嚏——”
  于大人笑道:“这皇后生孩子,你怎么一直在打喷嚏?”
  于竹揉了揉鼻子,懵的不明所以。
  “大概着凉了……爹,咱们继续说大婚的事儿。”
  “还有两月,不必着急,咱们慢慢准备。”
  尘锦的父王并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认为,这个女儿最是国色天香,出类拔萃,攀不上皇帝,怎么着也得嫁个王侯!
  为此,南番王特地远赴金陵城,来找尘锦谈话。
  但尘锦脾气倔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说:“我的婚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做不了主!”
  两人谈的不欢而散,父女决裂!
  所以尘锦没什么嫁妆,幸而皇后阔绰,早早的给她备了几箱白花花沉甸甸之物!
  -
  “陛下,回去歇息吧……”
  李公公苦口婆心,劝的徒劳无功。
  文佑坐在她寝殿前的台阶上,不敢离开,不敢合眼。
  他这一走或许……会再也见不到她。
  “您身体要紧,娘娘要生产完,不会离开的。”
  文佑摇头,“你回去休息,朕一人在这里即可。”
  李公公哪儿挪得开步,万般无奈,“奴才陪陛下在这儿守着。”
  殿门打开。
  艳儿轻手轻脚的出来,轻声叹息过后,随之道:“陛下,娘娘说她暂时不会走的。还请……”
  “还请什么?”文佑竖起了耳朵。
  “过了尘锦公主大婚之期,陛下到时候再夜不能寐,为时不晚!”
  李公公一个眼色,艳儿一溜烟儿闪回了殿中。
  文佑脸色一沉,冰寒彻骨。
  -
  云知昏昏沉沉的,闻着药味随之迷迷糊糊的坐起身。
  等瞧清了坐在她床榻边的是谁,随直别过脸去。
  “出去。”
  文佑端着药碗,勺子送到她嘴边。
  “照顾妻子是为人夫的本分。”
  “不必。”她不冷不淡,没有情绪。
  勺子顿了顿,回了碗中,暂时被放在一边。
  文佑声色轻轻的,小心翼翼。
  “娘子若能给个机会,往后我每一件事都会请示娘子,绝不会再让娘子失望。”
  云知面无表情,无一丝波动,“你的心意,你的承诺,我都信,可我不敢再承受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这袭话说的平淡,文佑的心被剜着生疼。
  在她的眼里,看不到留恋,看不到不舍。
  文佑喉中一窒,颤了声,“孩子还小……”
  随之她的眸中有异光掠过,很快殆尽。
  “孩子会有他的人生,我也有我想要的天空海阔,不必彼此捆绑,不是吗?”
  她是孤儿,也过得快活。
  云知伸手拭去了他脸颊上的泪,冰凉的手有些温柔。
  “记得不要太惯着孩子,我希望他,承乾坤正气,立天地威仪,所行光明磊落。”
  “我希望他……不要像你。”
  “你遗传了先帝的阴狠,也遗传了宸妃的用情至深。所以,你用阴狠的手段来爱我。可惜我是薄情寡义之人,我放下的人,不可能再捡起来。”
  她的薄情寡义,在她毫不犹豫的害死萧远书时,他就明白……
  文佑伸手揽她入怀,抱得很紧很紧,似乎松一点儿,她就能消失在眼前。
  他哽咽着,恳求着,“今生今世,我心里再容不下旁人,你让我如何失去你……”
  云知轻轻的在他耳鬓厮磨。
  “你放过我,好不好?”
  -
  外头熙熙攘攘。
  挂红屋中。
  “一边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要跟我闯荡江湖,一边筹备着婚事。”
  云知给她梳着头,一边埋汰,“女人的嘴,也都是骗人的鬼。”
  尘锦眼眸深了深,思索了良久。
  “我觉得你应当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这世上是没有人不会犯错的。他虽然对旁人都凉薄的要命,做事也有些过分,但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
  云知摇了头,无奈,“我若想要一个人死,多跟他说几句话就得了,勾个肩搭个背,他没准全家都得完蛋。你不觉得这很可怕?”
  尘锦也摇头,“你都是人妻了,还要跟谁勾肩搭背,老实点不成吗?”
  云知沉默。
  尘锦又道:“你当初要没那么重的戾气,他能借你的手杀人吗?”
  “所以我也恨我自己。”云知轻叹。
  尘锦转过来,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了这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想过。若你不替萧远书求情,他兴许都不能活着出大理市。他横竖都得死,你何必挂心呢?”
  “你的戾气倒是被萧远书用命给磨平了,那他呢?能改变他的只有你。”
  顿了许久,外头鞭炮声重。
  “尘锦,可若换了是你,你能放下吗?”
  -
  凤冠霞帔,锣鼓喧天。
  今日的金陵城很热闹,无一不出来瞻仰尘锦公主的八抬大轿。
  半年前还是逃犯的于府,如今娶的是南番公主,帝后一同入宴席来贺。
  这面子里子,都撑得满满的。
  面对四方尊礼,各位的敬酒,云知笑颜相对,满面春风,十分喜庆。
  同席而坐,总算闲了会儿,大伙儿都自顾自吃酒。
  云知正欲起身。
  “你若愿意,我们也办一次大婚。”他轻声道。
  凉启有史以来,封后只有庄严仪式,敬告宗庙,宣告天下而已。
  皇后虽可日日凤冠霞披,却是举国上下唯一没有大婚之仪的正妻。
  没有踏火盆。
  没有拜堂。
  没有交杯酒。
  没有红烛洞房夜。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想一身红衣,在高朋满座的祝福中,嫁给心爱的人?
  她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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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识的那位神医,他既有改头换脸的本事,能否替人消除某一段记忆?”
  “你想忘记什么?”
  “我想忘了生产那天的事儿,就那一天。”
  “……你想原谅他?”
  “我是个俗人,也很自私……只要忘了杜兰若说的话,我就还能好好的过日子。”
  傅琏臣眸色悠远,缓缓道:“有失忆的医术,但它一旦施展,你所有的过往都会被忘的一干二静,你会忘记你是谁,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的内功心法,会被你忘的一干二净。空有一身奇筋络骨,浑厚内力,你也许再运用自如。”
  “不能只忘一天?或者一段时间,一件事吗?”
  “……神医也是医,是大夫,不是神仙。”
  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
  有所得之前,可能会失去更多。
  云知咬了咬唇,“就这样吧。”
  “但我醒来时,你需把我的过往告诉我。我的孩子还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