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而雨霖宫中突然被降下的圣旨彻查让宫人与惠妃都慌了神,自然是一番三言两语之内绝对形容不出精彩的鸡飞狗跳。
  后宫有些品级的宫妃听说这事,不免要对惠妃好生幸灾乐祸几句,就连赵太后那边都被惊动,派了身边的嬷嬷来问晋元帝是怎么一回事,后来又知晓惠妃是跟前朝扯上了关系,便不再过问。
  老太监赵林带着宫人几乎将雨霖宫翻了个儿,着实查出不少曾经记在卫家账本上的财物,而就在宫人们暗自咋舌之余,惠妃几乎崩溃到不行。
  “惠妃娘娘,早知今日您又何必当初呢?”赵林捏着嗓子尖儿地怜悯道。
  惠妃摇头,头上的金钗剧烈摇晃:“本宫不知!这些玩意儿都是本宫的妹妹从宫外送进宫来物件,本宫又怎会知晓这些东西原属于卫家!”
  何府是个什么光景,那昌平伯府又是个什么光景?这满宫的金樽玉器,惠妃从自己亲妹妹手中接过的时候,心底难道就能没对东西的来历起过疑心?
  赵林叹息地摇摇头:“娘娘这些话,还是留着它日见到了陛下再说罢。”
  赵林腿脚慢,从雨霖宫中清点完,便差了年轻的小太监先回御书房复命。
  小太监将雨霖宫中的情形同晋元帝一说,晋元帝沉默半晌,道:“朕欲拟旨,贬惠妃为惠嫔,几位卿家且看如何。”
  几位大人站在御案前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惠妃是宫妃,若无天大的过错,又哪里是他们这些臣子能嚼口舌的?
  不过晋元帝并不指望几个臣子真能说什么,只是草草写好圣旨,交给先前来的小太监,让他交由雨霖宫去宣读。
  这一来一回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而宫中消息素来灵通,那边雨霖宫中惠妃还未受到被贬为嫔的圣旨,便有几处宫殿里的贵人提前得了消息。
  张贵君犹在病中,对宫中嫔妃的升贬向来不大放在心上,他听近侍说惠妃被贬,只皱眉问了一句便不再挂心。
  而最幸灾乐祸则是荣妃,直言得宠如惠妃也能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至于秦王谢诚的生母丽嫔眼下还不知自己的亲儿子也犯了事,听惠妃贬为嫔,脸上更是笑开了朵花。
  “哼,且看咱们惠嫔姐姐以后还要如何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丽嫔如是说。
  从雨霖宫中清点出的卫家家财也是要还给卫家的,晋元帝揉着额角在御书房与王大人等又说了些话,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来盘问秦王谢诚呢,谢临却突然说了句话,叫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
  “儿臣依稀记得,这御书房中的屏风似是惠嫔娘娘在前些年进献给父皇的寿辰贺礼?”
  晋元帝眉心一跳,看向屋内屏风。
  便是这御书房中的这扇屏风,曾在七年前晋元帝的寿宴中拔得头筹,惠嫔当年之所以能一跃成为四妃之一,也有部分原因是这张屏风叫晋元帝太过喜爱,才引起了对惠嫔的诸多关注。
  晋元帝这般回想着,面色陡然见便得铁青异常。
  御案前的苏大人,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陛下……恕微臣有话要讲,陛下的这扇屏风,的确与卫家账册上一扇名为檀木雕福禄寿的琉璃屏风外型描述极为吻合,若是卫大人在此,许是就能一眼看出此物……是否也是原属卫家了。”
  “苏爱卿说的是。”晋元帝脸黑一如锅底,想到这些年惠妃在他寿辰宴上连年进献的珍宝,不由都一一怀疑起来来历,半晌后才沉声道,“待朕宣卫卿进宫,想来卫卿一眼便知。”
  替卫家清查被昌平伯府私吞的家财去不料清查到了自己身上,晋元帝心情异常复杂,又与王大人等小说几句,挥退几人后,御书房中终于只落了静王还在。
  晋元帝揉着额头,烦闷道:“说罢,你今日来找朕又是所为何事。”
  谢临淡笑道:“儿臣外祖特意让儿臣入宫谢过父皇,替杨家了一个公道。”
  晋元帝微微抬眼:“朕没能彻底撸了裴卿的乌纱帽,你外祖就没说怨朕?”
  谢临敛了笑,面色淡淡:“父皇需平衡朝野上下,裴大人的位置关键,随意动不得,这道理儿臣与外祖一家都懂。”
  晋元帝突然说:“你倒是许久没能跟朕这般心平气和说过话了。”
  谢临垂眸不语,眼中满是淡漠。
  晋元帝最不耐烦看他这个样,脾气上来免不了又要训斥谢临几句,于是父子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对于谢临来说,两人之前的父子情分早在上一世便尽了,虽说这辈子重来一回,晋元帝眼下对自己倒还存着些父子亲情,但这点亲情就像是即将崩裂而岌岌可危的吊桥,或许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草动,便足以将其摧毁殆尽。
  “殿下,起风了。”
  御书房外,王有全为谢临披上披风。
  谢临看一眼天色,闭了闭眼道:“本王依稀想到,下月初三似乎是大公子生辰?”说是依稀,但曾经替白果庆过无数生辰的他,其实要把这个日子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殿下记得没错。”王有全垂眼道,“前些日子钦天监方才比对了王爷与大公子的生辰八字,老奴看过一眼,正是这个日子。”
  谢临点头,突然笑了笑说:“过了生辰,便是满了十八。”
  话罢,他似是不知回想起什么事,眼底满是笑意。
  “是个大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裴老太君嫡亲亲的小孙女写成了外孙女,虫已捉orz
  第34章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前有宁国公府与裴家被晋元帝亲自降罪,后有近些年来独得宠爱的惠妃被贬惠嫔,然而就在一众后妃与朝臣看热闹之余,仅隔了两三个时辰的功夫,秦王谢诚又被匆忙宣进宫中,不知是因何原因被晋元帝狠狠训斥不说,竟还在御书房外被重赏了二十大板,可谓是丢尽了脸。
  后宫中,丽嫔听说儿子被打了板子,险些被吓到晕厥。
  赶到前朝御书房前时,谢诚早被赏完了板子,从小金尊玉贵地被宠爱着长大金贵主儿哪里受过这种最,早在宫侍下去七八板子时,谢诚整个人就哀嚎着晕了过去。
  晋元帝好歹没算太狠心,说是赏了二十大板,但数到第十下就叫侍卫撤了下去。
  “呜呜呜,我可怜的诚儿啊!”丽嫔哭倒在谢诚身边,泪眼迷蒙地看向晋元帝,哭诉道,“诚儿自幼恭谦孝顺,妾身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叫陛下如此责罚于他?”
  丽嫔不问还好,这一问起来,晋元帝就止不住的恼火,冷斥道:“朕为何要责罚,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儿,如今还尚未成家,这心却是不小,竟然已经通晓如何跟前朝结党派,相勾结了!”
  晋元帝面色铁青,眯眼望着昏厥过去的谢诚,心底疑心不可谓不重,不管从昌平伯府流出的到秦王府的四十万两黄金是被谢诚单纯收入府库还是用作它途,但与昌平伯府相勾连却是真,早朝上宁国公与京兆尹刚结党营私被问罪当场,却想不到这短短一日不到的几个时辰里,他的好儿子倒也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个“惊喜”。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尚还正值壮年,而下面的儿子却已经偷偷起了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思,而谢诚与昌平伯府之间的来往已经超出了普通交好的范围,足足四十万两的黄金更是彻底触及到了晋元帝的红线。
  丽嫔不知其中内情,只在御书房中替自己儿子喊冤。
  晋元帝不耐听她哭哭啼啼,心里的怒火又挥之不去,拿气劲儿一上来就将手边的茶杯掷了出去,恰好摔碎在丽嫔脚边。
  丽嫔被吓住,哭声一顿,再不敢发声儿出来。
  “回你的寝宫里。”晋元帝冷声道,“没朕的旨意,这个月就别再出来乱走,扰得朕心烦!”
  丽嫔面色陡然一白。
  这就是被禁足了。
  不愿再多看丽嫔母子两人一眼,晋元帝叫人送丽嫔回了后宫,又打发了几个侍卫将秦王送回了秦王府,并下旨命人前去秦王府中彻查一二。
  可怜秦王就这么被昏迷着抬出宫去,丢脸丢到满京城上到七十老母下到三岁稚儿都知道了堂堂秦王殿下惹了自己的皇帝爹发怒,打坏了自己的屁股蛋儿。
  “这皇帝还真是狠心,舍得叫自己儿子丢这么大一脸,反倒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赵姬赖在定安居里捡起颗葡萄吃进嘴里,喟叹道,“这个月份还能弄来这么甜的葡萄,静王殿下对大公子可真是有心。”
  白果眨眨眼,不知自己要怎么接赵姬的话。
  好在赵姬知他害羞,也不多逗弄,吃过几粒葡萄后,便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地问:“主院里的那个丫头又来找过你了?”
  白果点点头,抿了抿嘴说:“玉枝……来找过我几次。”
  “她这是怕不是病急乱投医。”赵姬轻笑一声,“不过这丫头对何氏倒是忠心地很。”
  白果喝了小半盏果茶,低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做。”
  眼下昌平伯脸上受了伤根本不见外人,而何氏一连晕倒几次,这回来替她医治的太医竟也拿不准何氏几日才能醒过来。伯府内不可一日无主事者,上回白果临时被赶鸭子上架地主事过一阵,所以这回主院的奴婢自然而然又求到白果头上来,想要他在何氏苏醒前,替何氏坐镇几日。
  言下之意也是切莫叫李姨娘又或是赵姬等妾室趁机抢了掌家权去。
  赵姬对玉枝的心思摸得门清儿,白果又怎么能不明白?他不过是个转年便要出嫁的双儿罢了,便是掌家权一朝被他捏在手里几日,也不会让主院之人有所忌惮。
  可就是想的越明白,白果才更不乐意。
  赵姬见他情绪不高,伸出手指点点他的额头,轻笑道:“大公子若是觉得心底不舒坦,便不需去应那几个丫鬟的话。”
  白果慢慢说:“那……就不答应她?”
  赵姬轻轻颔首:“不仅答应,赵姬还望大公子能将此机会留给赵姬呢。”
  白果一惊:“你……是想与……”
  “嘘。”赵姬手指竖起在唇边,笑着说,“毕竟何姐姐如今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姬身为妹妹,又怎能不替姐姐分担一些烦心事?”
  白果默然。
  两人话罢,赵姬翩然离去。
  白果望着赵姬的身影消失在定安居院门口后,又将目光落在玉碟上的葡萄串上。
  他摘下一颗,去了皮,含进嘴里。
  末了,偷偷红了脸。
  雨霖宫里的惠妃被贬为惠嫔,便意味着往日的宠妃似乎已经失了大半圣宠,而丽嫔亦被禁足,张贵君缠绵病榻,荣妃年纪大而少有承宠……高位妃子们的种种“让道”似乎叫一些低位分的嫔妃看到了某种机会,连连开始耍着手段在晋元帝面前露脸表现。
  晋元帝本便心烦,见那些宫妃还不识趣地往上凑,一脸数落了好几个,后宫这才消停下来。
  “皇帝似乎已有许久不曾临幸后宫。”赵太后在晋元帝来请安的时候面有忧色,手指间搅动佛珠道,“可是身有不适?”
  “未曾,”晋元帝垂眼喝了口茶,缓声道,“是儿子这几日忙于朝政,疏忽了后宫。”
  “哀家听说你这几日接连斥责了几个不懂事的。”赵太后叹口气说,“哀家知道那几个本就不得你喜欢,而原本得你喜欢的,却又做了叫你心烦的事……哀家不懂前朝之事,就不多说什么,不过皇帝你瞧瞧这皇后去世后,后宫里头妃子七零八落,张贵君又是个撑不起来的……”
  “母后有什么话便直说。”晋元帝拧眉道。
  赵太后侧靠在软塌上,顿了顿又说:“哀家是想着皇帝若是不爱宠那几个妃子,倒不如提前将先前那几个纳入宫里的秀女都给册封了,也不用一定等到年后,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后宫也不能一日无后不是?”
  晋元帝揉了揉眉心,垂了眼道:“母后的话,儿子会仔细考虑。”
  从康寿宫出来回勤政殿的路上。
  晋元帝坐在御撵上脸色看不出喜怒。
  旁边,老太监赵林跟在御撵旁,正专心看着路,却听晋元帝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赵林,你替朕去召来前些日子在雨霖宫门口遇到的宫女,朕今晚便歇在勤政殿。”
  赵林一惊,连忙应下。
  晋元帝在位第二十四年,十一月中旬,召临雨霖宫宫女宝杏侍寝。
  次日,有帝言道,此宫女子形容颇肖先皇后,遂封其为才人,赐居临水殿,一时宠爱非常。
  同年十一月底,雨霖宫惠嫔无故掌掴宝才人,帝大怒,遂贬惠嫔为贵人,撤其封号,命其闭门思过三月整。
  而与此同时,十二月到来的第一天,昌平伯府门外却迎来了一堆不速之客。
  卫西洲骑于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地对昌平伯府的门房道:“去叫你们伯爷出来,就说本将军是此次前来是为取回我卫家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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