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提起狄慎白,谢琳琅不由得想起昨晚萧慕平白生的那一顿干气,讪讪点头称是。从睿亲王府出来,拐了个弯便去了襄国公府,将此事说与外祖母和舅母,当初平安侯府有意于谢琳琅时,安庆郡主便着人打听过平安侯府的底细,是个不错的人家,哥儿前途也好,安庆郡主是满意的,倒是卫夫人略有迟疑,毕竟平安侯府曾求过谢琳琅,相互见面难免尴尬。
  谢琳琅在这上头不好说话,最后也只简单商议两句,毕竟是国公府唯一嫡出大小姐的亲事,还是要由卫明华掌掌才是。
  大年三十晚上守完岁,一觉睡下,第二天一大早,支开半爿窗子,外面竟然无声无息的落了一夜大雪。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看得人心分外寂辽。
  圣上却十分欢喜,大年初一的大雪,总有个瑞雪兆丰年的意头。不管本朝商事如何运达,于国本来说,农桑依然为要。风调雨顺也是上天看重本朝天子而施的瑞兆。
  谢琳琅不到五更就起床,净面梳妆,换上王妃制的金绣云凤纹大衫礼服,发髻之上所配珠、凤、簪、花、环无一能缺,初一朝拜,必要如此庄重大妆。
  萧慕自然不会像她上妆那般繁索,收拾停当,瞧了一会儿她匀面擦脂,便去院子里等她。
  等谢琳琅拾掇好出来,便见萧慕一身大红织金蟠龙皮牟,配玉色束带,站在覆满白雪的八角亭外。
  谢琳琅也不知怎么,心里竟从未有过这般感受,就是大婚那日也不曾如此,她只觉得自己窒了一窒,胸腔间掠过莫名紧张。她停下脚步,平缓半刻,才提脚向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断了更,万万对不住!
  我这两天纠结的心都要碎了,幸而得编辑开导,如今我已经想开了,我会一如既往坚持下去。
  绝对不坑。
  ☆、第55章 入宫
  太子妃虽在东宫,却是起得比外命妇更早。
  如今宫中没有皇太后皇后,太子妃作为嫡长媳,实则比掌六宫事的淑妃更为尊贵,宫中也有部分事务要操持起来。
  只是现下她却没有精力亲去打理,将宫女都屏退了,只留心腹大宫女皎云回话。
  皎云是太子妃从娘家带进东宫的,一直颇得太子妃倚重,且人又十分伶俐,办事妥贴,与太子妃一起经过风浪不少,但此时看上去却难得有些慌乱,她低声道:“回娘娘,昨天夜里,殿下自书房出来像是生了大气,之后便径直去了倚竹园,好像是其中一位……”在太子妃面前实在不敢妄自称呼,“冒犯了殿下,殿下失手……就将她打死了!”又抬头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太子妃神色,才接道:“殿下只是命人将她用破席子卷了,待要如何处置,殿下便没有说。奴婢该死,猜度着殿下的意思应该是交给娘娘来办。”
  太子妃双手狠狠抓着圈椅扶手,指肚都泛出青白来。
  那十二个女人都是经她手亲自挑选,每一个都各有特点和用处,还有几个是依附于东宫的臣僚之女,正经大家闺秀,太子将她们送去各个王府和朝臣府中,无一不是带着特定目的。而今皇帝竟将这十二个女人送回东宫,竟是连宗室脸面也不顾全了,一巴掌将太子打得里子面子皆无。太子又如何能待她们宽容?只差点要每天打上一顿罢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们都是皇帝亲赏回来的,若是真死了一个两个,没个正当理由,自然无法交待。
  太子妃脸黑如锅底,太子一直试图竖立宽厚仁德的形象,其实骨子里,他是个极为暴躁之人,她的两个双生儿子由太子带在身边,难免也学了些太子的脾性手段,如今二儿子还好,虽说喜女色多些,但到底还算稳重听话,可是大儿子几乎与太子的脾气像了个十足十。
  平日里太子无非就是打死个把下人,她只要安排妥当,不难掩住。可现今,他打死的却是皇帝所赏之人,整个朝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东宫,若真被人寻到个破绽……
  太子妃简直无法想下去,她慢慢缓了口气,沉声道:“她原来住哪间屋子,还要原封不动的给她住着,对外放出口风,只说她病了,等过了初一便给她请了太医来。”她又想了想,“给太医封口并不很难,只让他往太医院报她是得了肺炎,要迁出东宫,以免过了病气给其余人。过段时间,再报病死。因着是传染的病症,也不用将尸首还其家人,直接埋了罢!”
  皎云暗暗打了个寒噤,像她们这种奴才命,死也不过就白死罢了。她忙点头应是,见太子妃没了其它吩咐,便退了出去。
  过了半晌,太子妃才叫人进来给她梳洗上妆。
  如今德妃还在静思殿没迁出来,后宫四妃之位只余淑妃一人,众命妇进宫朝拜时,淑妃面色极好,脸上的神采直是掩也掩不住。现在唯一让淑妃忧心的便是谋划后位之事,前朝得齐王授意,已有意动。只是圣上最忌朝臣与皇子结党,联名上奏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便只有零星官员上折子时提及:中宫悬空日久,应立新后。若真要立后,最有资本的自然是淑妃,二皇子若自此成了嫡出,最后大位会归于谁手就真要仔细斟酌了。
  淑妃心情好,今日与众人说话也随和许多。
  内外命妇去拜过皇太后皇后之后,便都聚在娴裕宫说说话,毕竟淑妃领六宫事,在宫中,地位无人能及。
  如今三皇子妃也不知是被触到了哪根痛脚,说话也愈发刻薄,不过说会话儿的功夫,她就明着暗着刺了谢琳琅好几句。谢琳琅淡淡的,并不大理会,她却更加恼得跳脚。太子妃想起今早的闹心事,皆是由慕王而起,她自然也不大瞧得上谢琳琅,但在众人面前,她是大嫂,场面话还是要说的,站出来打了两句圆场,三皇子妃却一扭身对她道:“谁不知道东宫是个什么主意?如今倒还好意思来充好人!”简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形容。
  太子妃倒不好出声了,长辈的架子端不住,便笑道:“三弟妹是什么意思,本宫实在糊涂!”
  “你糊涂?”三皇子妃突然提高了音量,立时便有人看了过来,她也全不在意,“谁不知道太子把控着西北?如今竟要把我家王爷派过去,明摆着让我们王爷走四弟的路子呢!”三皇子妃怒气上涌之中,还不忘悄悄瞥了一眼四皇子妃,她气度作养的好,听到这话就跟没听到,一副吞和温厚模样。三皇子妃嗤了一声,就算是荣耀又能怎样?封了亲王妃不一样要守寡,她可不想!
  太子妃正了脸色,郑重道:“三弟妹慎言!朝廷职务调谴,岂是我等妇人之辈可以掣肘的?三弟妹若不满意父皇处置,可以亲自向父皇去说。至于什么是‘四弟的路子’本宫不懂,还请三弟妹明示。”
  三皇子妃正憋了一肚子气,三皇子要往西北去,不过是代表朝廷去探个查,去去就回的月把时日,他竟带了两个美婢,打着伺候的旗号,谁不知道他是什么主意?而今德妃还想着法子要休了她,她倒要看看德妃做不做得到!当年四皇子之死一事,谁人心中没有个把计较,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可是她再敢放肆也不敢闹到皇上跟前儿去。便冷哼一声道:“大嫂什么不明白呢?倒要弟妹来明示了!” 说着又将目光往旁边的谢琳琅身上一扫,笑着道:“听闻我们王爷所说,荣安侯府的姑娘都知书识礼,六弟妹又如此聪慧,不如六弟妹为大嫂答疑一番。”
  谢琳琅笑道:“三皇嫂说笑了,弟妹再聪慧又岂能比得上大嫂?如何能轮得上弟妹为大嫂解惑?”
  三皇子妃一见到谢琳琅这般从容模样,简直有些抑制不住,立时就要尖叫出来,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连忙一边一个扶住她,她才生生压下来,声调之间却也带了尖利,“听说谢家原来的大姑奶奶就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做姑娘时就会与男人对诗,可不是聪明透了!六弟妹也是谢家姑娘,自然是不会差了!倒不如我一会儿把我们府上的黄砚请来出个上句,六弟妹对个下句可好?”
  黄砚是三皇子府上的秉笔之辈,实与倡优无异,常自诩风流,一番脱于浊世之态。
  而谢家原来的大姑奶奶,说的就是谢娴了。
  谢琳琅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也覆上一层冷然,“三皇嫂谬赞了,弟妹听闻三皇嫂闺中便是才情无限,偶与三皇兄相遇,才成就一番佳话的。三皇嫂若有兴致吟诗作对,弟妹岂敢抢三皇嫂风头?便是请了黄砚来,也让咱们见识一番三皇嫂的才学才是!”
  三皇子妃紧紧咬住牙槽,当初三皇子心仪谢娴,父亲想将她嫁于三皇子,她便学那些个妾室之流,竟抚琴作诗勾引三皇子,虽说后来传出去是一番佳话,但在她心底,这便是无法抹去的耻辱一般。
  偏二皇子妃在此时笑道:“母妃宫中有几株老梅,婆娑成姿,现下绽了梅朵,极有韵致,入画亦是极美,倒不如咱们过去瞧一瞧。”
  毕竟是在淑妃宫中,若真的闹出来,于淑妃面上不好相看,二皇子妃其实是解围之意。但是听在三皇子妃耳中偏就听出了嘲讽,什么入画?还不是揭她出嫁之前勾引三皇子那事儿么?立时便忘了谢琳琅,跨过两步截住二皇子妃,冷笑道:“什么老梅?咱们都在淑妃娘娘宫中,你偏提娘娘宫中的老梅,是在隐喻谁呢?”说着就往端坐上首的淑妃脸上瞟。
  二皇子妃实在没想自己为她解围,却得她如此挑衅,也不由得怒火上冲,只不过是有淑妃在,她不能妄言罢了。
  淑妃听了也很生气,她本来就与德妃视若仇敌,对三皇子一系哪会有好观感?便轻笑着对二皇子妃道:“你且带着她们去罢,那几株老梅都是圣上命人移来娴裕宫的,梅树虽老,红梅却数十年如一日,鲜艳恣盛,圣上的心意,本宫自然领受感激。”
  也并没有看三皇子妃,便转头与旁人说话去了。
  三皇子妃脸上阵白阵红,只是心里总有一股子热气窜掇着,难消难受。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一言不发,只死死扶住她。
  谢琳琅便瞅了个空儿,凑到卫夫人身边,悄声道:“舅母刚刚也瞧见那边情形了罢,我总觉得三皇嫂不大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卫夫人旁观,倒瞧得更清楚一些,她也有如此感觉,便拉着谢琳琅在角落里,轻轻道:“三皇子妃身边那两个丫鬟更可疑些。如今你也是王妃,她若有什么异动,怕也会于你不利,你要多当心些。”
  谢琳琅点点头。
  再去瞧那两个丫鬟,虽不声不响,手劲却大,像是有些个本事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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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不适当
  娴裕宫里,众内外命妇坐着说会子话,淑妃招待大家吃了盅新鲜酥酪,吃完掖嘴告安。
  三皇子妃出来还要往静思殿一趟,德妃虽说被禁了足,连过年都没有放出来,但她毕竟是德妃的儿媳妇,往静思殿外请个安还是必要的。
  通往静思殿那条路本就僻静,且又因大雪覆盖,更显荒寂,与淑妃宫里的花团锦簇相比,竟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两个丫鬟依然一左一右扶着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运了半天气,见此时没旁人,突然抽臂甩手就给那两个丫鬟一人一个大耳刮子!那两个丫鬟静默而立,不动如山。
  白术跟在后边儿瞧了这番情形,只好硬着头皮上来劝,“王妃娘娘仔细手疼,实不必动这么大气。王妃还是要暂且忍耐,一切都有国公爷在背后给王妃撑腰,王妃实不必如此与旁人言语相对。”
  三皇子妃简直要跳脚,恨恨道:“你说得轻巧!爹爹总说给我撑腰,如今我都要被人休了,这腰子倒撑哪里去了!这可好,我还要去给那个老虔婆请安,爹爹可给我撑腰了不成?爹爹就是想让他们弄死了我,再把那个小崽子送进来!”
  白术瞥了两眼像木头桩子一样在旁边杵着的两个宫女,只好更加小声道:“国公爷也嘱咐了,说是要慢慢儿谋划,王妃何不试着与慕王妃交好?首先应对太子和齐王要紧,慕王又没多大成算,王妃何必要与慕王妃交恶呢?德妃娘娘虽说惹了王妃不高兴,但倒底还有孝道在呢!”
  况且也实在不必要像个刺猬一样胡乱扎人,现下三皇子又派了这两个德妃宫中的宫女,还言明了要贴身伺候,就连自己这个陪嫁大丫鬟都靠了边儿。
  白术在心底叹息一声,小心觑着三皇子妃的神色,她近来眼睛都十分精亮,情绪也燥戾异常,生怕她哪根筋不对,自己小命难保,却还是打着精神安抚三皇子妃,“而且王妃也要想一想,就是将几位王妃都得罪了,又能于王爷有何好处?倒更添了几分阻力。王妃就是不为王爷想,好歹也该为自己想,王爷好了,王妃才能好,这是一体的。王妃一会儿到了静思殿,千万还要语气和缓些儿才是。”
  三皇子妃闻言闷闷的哼了一声,也不理她,甩开那两个宫女,脚步倒腾的飞快,往静思殿去了。
  谢琳琅出了宫门口儿,候在宫门外的小厮立刻就过来打千儿道:“王妃娘娘请,王爷先前儿就出来了,正在马车上歪着等王妃娘娘呢。王爷等得心急,一急就赏奴才一个脖篓子,这会儿已经赏了四五个了!”
  听得青杏直笑,指着他对谢琳琅道:“王妃娘娘您听听,这猴崽子是想找您讨赏儿呢!”
  谢琳琅也笑道:“你倒是眼睛尖,是不是瞧见碧桃手里还剩下了金锞子?倒把你机灵的!”
  碧桃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小金锞子给他,他眉开眼笑,预备了一车好话往外蹦,却从车窗里一眼瞥见了萧慕,立时把脑袋耷拉下来。也不知墨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冲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他捂着屁股直嗷嗷。
  倒叫碧桃和青杏乐不可支笑了半天。
  谢琳琅进车厢去,萧慕见她脸上带着笑意,唇角也不由得翘起,手指头闲闲的在小几上轻轻敲着,道:“墨冬逗你笑一回,你赏他倒也不亏。”
  “你的奴才倒要我来赏,你也怪好意思的。”谢琳琅瞟他一眼,笑意难掩。
  萧慕切切笑道:“有桩趣事儿你想不想听听?”对她伸出手,道:“过来。”
  她不过去,还往后挪了挪,“什么事?这么说也是一样。”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拿话威胁她,“你若不过来,我就不说给你听了。”见她没什么特别想听的意思,又补了一句,“跟你大表姐有关,不听可不要后悔。”
  她迟疑起来,右侧的边窗上支开了两寸长,丝丝冷风往里钻,她过去将窗关严,顺势坐得离他近了些。他伸长手臂就能够到她,一把将她揽过来,她红着脸往边上拧了拧身子,他就靠近一点,把手放在她纤细的腰上,伏在她耳边,得意一笑,扬眉道:“今天在宫里时阮二凑到我跟前儿,跟我说要把狄慎白抽出去,另换个人补上。”
  谢琳琅不明所以,纳罕道:“狄公子不是阮世子挑的人?怎么也觉不适当了?”
  萧慕笑道:“我当他多大气性呢!骂我公私不分的时候声音可大得很,他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如今轮到他自己了,也跑来说不适当了!”
  谢琳琅没听明白,蓦地想起他说和卫长谨有关,诧异半晌,迟疑再三才道:“莫非阮世子有意于大表姐?”
  萧慕凑到她颈窝里闻了闻,“这是什么香?怪好闻的。”又装模作势的咂两下嘴,才道:“你都瞧出来了,别人又岂会看不出来?阮二说要占得先机,你见过大年三十跑人家里换庚贴的么?他竟也干得出来!不过他若是与别人一样,他也就不是阮二了。襄国公对他印象不错,已经点了头,庚贴却没能拿走,安庆郡主一顿拐棍将他打了出来,说他急吼吼的不像个样子,让他请人算个好日子再来换庚贴。”
  谢琳琅想起来,怪不得适才闲话时舅母让她这两天过襄国公府一趟,想来是还没换庚贴,刚才人又多,说出来到底不好,只等着她去府上再细说呢。
  萧慕笑道:“阮二差点没把京城里会算命的都问个遍,今天又瞧见了父皇身边得用的玄苦大师,便凑上去套近乎,把炼丹的道士赞了一遍,又说他吃过炼出来的仙丹,和萝卜一个味儿。玄苦大师忍了他半晌,合着双手阿弥陀佛,就走了。他还不明所以,说这个老和尚怎么回事?连仙丹都没吃过?不是萝卜味儿是什么?殿里众臣皆伴圣驾,屏气凝息了半天了,听了他们二人这一番对话,谁还忍得住不笑出来?他自觉在未来岳丈面前丢了脸,又跑去襄国公跟前儿说好话,也亏得是襄国公了,还能面不改色的赞他有出息。”
  谢琳琅想起那天见到的阮年,一番形容颇像个翩翩公子,只不过骨子里还是个赳赳武夫,怪道领军作战颇有手段,这样一副玉似的面庞也能镇得住那些粗糙汉子。
  车轮吱呀缓缓前行,小几上的金兽里燃着瑞脑香,嘴里吐出缕缕清烟,谢琳琅躺在他怀里,闲话半晌,觉得有些累,竟迷糊睡了过去。也没睡上一会子,就到了地方,萧慕见她坐起来还磕头,年轻女孩儿的脸上容光致致,一个没忍住,过去搬过她的脸,就在她娇嫩的唇上舔了一口,这回她激灵一下就醒透了。
  理了理裙摆下车,日头已近中行。
  从今天开始,各个府上就开始陆续互相请酒宴客。
  给下人们的赏赐早已经发下去,王府里的几家家生子也都来请主子过宴,萧慕和谢琳琅不能一一都去,同苏管事合计半晌,最后下人们合伙凑份子,一处摆了宴请王爷和王妃。
  这一折腾就到了黄昏时分。
  如今王府里还有一位赵侧妃和一位李夫人。李夫人安安静静,两眼睛古水无波一般,见谢琳琅几回,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问她一句答一句,多余话半点儿不肯说。赵侧妃瞧她箭镞子也扎不进去的模样,就半只眼睛也瞧不上。
  周侧妃和冯夫人没了,赵侧妃便觉得自己有了天大的指望,往谨兰院走得也更勤,只是她好像极怕萧慕,每次若赶上碰见了,就战兢兢的立在一旁,不敢上前说话。
  今年过年,宫里的赵贵人往赵侧妃那里赏下许多东西,赵侧妃一个年过得喜气洋洋,精神气儿都格外好。
  赵侧妃和李夫人也往谨兰院送了年礼,赵侧妃送的是赵贵人从宫里赏出来的玉如意和一匹料子,还有她亲手给王爷王妃做的两件外头穿的大衣裳。李夫人则是低调的给谢琳琅做了件夹棉中衣,给王爷缝了一条石青色束带。
  谢琳琅将她们都打发走了,笑得脸都有些僵,回到内室,看见萧慕正歪在罗汉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
  听见动静,便将书挪开几寸,拿两眼睛把谢琳琅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谢琳琅已经换过衣裳,穿了一件银红短袄,和一条八宝幅裙,头上的钗环已卸,露出乌鸦鸦的发,鬓发如云,她有些睡意阑珊,强撑着眼皮,在他身侧坐下来。
  萧慕揽过她,吐气都有些粗重,却强自忍了,把手搭在她饱满的胸脯上,道:“八角亭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大雪地里咱们一处,定然有趣致。”
  谢琳琅听明白他什么意思,脸一直红到耳根子,伸手把幅裙摆正,装模作样,“不大想去了。”
  萧慕哪里容得她不去,拉着她就往八角亭走。
  西侧园里雪色茫茫,阔大的雪地里只有那一方八角亭,亭八角各挂了一盏琉璃小灯,亭里已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三足象鼻鎏金珐琅大火炉,四周设着大红彩绣蝠纹的靠背引枕,另外还铺了大白狐皮坐褥。
  正当中小几上摆了一个铜胎镏金的注子,和两只犀角杯。
  二人本来是打算衬着雪光对酌的,萧慕看了此情此景,果断改变了主意。谢琳琅酒量浅,喝一点就醉倒,放着大好时光看着她醉倒,岂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