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牛氏杀夫的起因,既与那副画有关,也与当夜她做的一个梦有关。
  牛富贵虽然疯疯癫癫,可到底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牛氏哄睡了女儿之后,又熬着看了牛富贵一会儿,不知不觉的,人也困了。
  梦里,一阵电闪雷鸣,闪电过后,她似乎听见了一阵雨声……
  牛氏自床上爬起,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偌大的院子里,果然淅淅沥沥。耳旁,似有两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说:“都这么晚了,会来吗?”另外一个说:“我问过了,会来的。”牛氏正在疑惑,好端端的,家里怎么多了两个男人,难不成是赌坊里来要债的?
  她下意识的去寻牛富贵,却发现自个儿的房间变了。虽然还是相同的格局,但装饰却多了许多,所有的摆设,看着也都像新的一样。床内,摆放着一床水蓝色的锦缎棉被,而她身上盖着的,则是一床玫红色的被子,用的同样是上好的段子。牛氏捏捏自己的脸,虽有些感觉,却是不痛的。那一刻,她竟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但这个梦,又是谁的呢?她想到了那个站在窗口的女人,也想到了牛富贵拿着的那卷画轴中的女人。
  牛氏有些心慌,但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阵儿脚步声,却是由近及远,而刚刚还在说话的两个男人,这会儿也都止住了声音。
  夜,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半空中偶尔划过的闪电。
  又过了许久,原本关闭着的门打开了。一个黑衣黑裤穿着黑鞋子的人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老太太,脸上布满褶子,眼睛里带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她的头发,几乎全都变成了白色,发髻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她的右手,拄着说书先生口中才有的那种龙头拐杖,左手却抱着一个青色的坛子。
  牛氏直愣愣的看着那个老太太,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低了头,用那双暗灰色的眼睛,死死的盯住自己,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股凉意。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口腔里也都是冰冷的,舌头像是冻住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139章 珍珠果(5)
  老太太走到牛氏跟前,微微低头,目光阴测测的看着她。干瘪的嘴,扯成一条直线,似笑非笑。牛氏惊恐的低了头,却发现那只青色的坛子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她识字不多,只能勉强辨别出,那是一个“陈”字。
  老太太发出一声渗人的笑来,声音犹如磨砂纸一般,刺啦啦的钻进她的耳朵里。她说的是:“时辰到了,你该跟着我走了!”
  牛氏一惊之下,醒了过来,但噩梦似乎还在继续着。因为就在她的眼睛正上方,也张着一双眼睛,里头泛着冰冷的气息。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团漆黑。还未等她完全的清醒过来,就听见那个人开了口,他说的是:“你终于醒了?”
  梦境与现实在那一瞬间重叠交/合,几乎是下意识的,牛氏伸手摸住灯烛,然后拿起,胡乱的就砸向了那个人。等她再醒过神儿来时,只见银白色的月光,冷幽幽的照在地上,而月光之中则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在男子的颈项位置,还戳着一盏灯烛。起身,仔细看去,又发现,男子一手拿着纱制的灯罩,另外一只手则攥着半根蜡烛,而男子的脸,正是她记忆中最为熟悉的相公,牛富贵的脸。
  牛氏低低的喊了一声牛富贵的名字,然后快速的从床上爬下来,爬到他的身旁,这才看清楚,原来那灯烛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她在慌乱之中,竟用灯烛刺中了牛富贵的经脉血管。那血淌了出来,染了大片的衣裳。牛富贵身上穿着的,压根儿也不是什么黑色的衣裳,而是湛青色的粗布衣裳,这还是搬家之后,她亲手为他缝制的。
  再看看他手上的灯罩以及那半截不知道是从哪里寻出来的蜡烛,还有桌上摊开的女子画像,牛氏瞬间明白了过来。这牛富贵应该是在桌上看那女子的画像,看到一半时,灯烛熄灭了,他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半截蜡烛,想要更换,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牛氏在梦境中发出的叫喊声。
  虽是个赌徒,对牛氏平时里也不怎么体贴,可到底还是个做相公的,听见牛氏的喊叫,便俯身过去,将她自噩梦中唤醒。所以,牛富贵才会在看见牛氏苏醒的时候,说的是:“你终于醒了?”而不是:“你醒了或者醒了?”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牛氏虽是个妇人,却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她倒是不怕死,可自己若是死了,家中年幼的女儿又该怎么办?思前想后,她便咬牙,将牛富贵的尸身拖到了另外的厢房里,点了一把火。原本是想要制造意外的,结果没想到,还是被衙门里的人给查了出来。
  牛氏谋杀亲夫,毁尸灭迹的案子到了此时,算是查清楚了,可留给常泰和刑如意的却是更多的疑问。例如,牛富贵为何会对一副画像执着?如果那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美人图尚还能理解,可牛氏却说了,那画中是一个面目不甚清晰的女子。像牛富贵这样的赌徒,显然也不会沉醉于那副画的画风。其次,是牛氏谋杀亲夫那夜所做的噩梦。人们常说,梦由心生,那个老太太,显然不是牛氏日常熟识之人,突然梦见,也必定有一些缘由。最后,是常泰背上的那个女鬼,最后变成一幅画的那个,不知她与牛富贵所拿卷轴上的是否为同一人。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刑如意觉得横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张蛛网,虽脉络清晰,却找不到源头。但中心,无异都是谢家的老宅。
  “牛氏的女儿现在何处?”
  刑如意想起牛氏与牛富贵所生的那个小女儿。如今爹爹被杀,娘亲被抓,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日后也不知该如何生活。
  “被附近的一个邻居收养了。”常泰显然是看穿了刑如意心中的顾虑,冲她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那家男人是打铁的,女人与牛氏一样,都是寻常的妇人,但性子柔和,也十分细心。因早年生病的缘故,女人一直没有生养,但十分渴望能有个孩子。对于牛家的小女儿来说,生活应该不成问题。你放心,有空时,我与小盛子也会时常过去看看,不会让那个孩子受委屈的。”
  “常大哥做事,如意想来都是放心的。若是那孩子吃穿用度上有所需求,也尽可跟如意说。”刑如意回以笑容,将话题又引到了那副卷轴上:“常大哥去办时,可曾见过牛氏口中提到的那个卷轴?亦或者是在谢宅时,遇见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情况?”常泰用手摸了摸发凉的脖颈:“我知道如意你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上了我的身?”
  “常大哥也有感觉?”
  常泰点点头:“那日探查案发现场时,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们。待小盛子他们将尸身抬走之,我又在被火焚烧的厢房内搜寻了一圈。抬头时,忽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其实,也不能说是一个,只能说是半个,半遮半掩的立在院中一棵花树下面。可等我再仔细看时,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常大哥你可曾记得那女子的长相?”
  “说来也奇怪,就跟牛氏看见那副画像中人的感觉一样。对于那个女子,衣饰什么的倒记得清晰,偏偏就是她的脸,明明是扫过一眼的,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的模样来,甚至连眉眼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子的。”
  “那之后呢?常大哥还遇见了什么?”
  常泰摇摇头:“没有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些凉,吹得脖颈也都跟着凉飕飕的。回到家时,觉得自己比往常办案都要劳累许多,这个天气,晚上睡觉竟不由自主想要盖厚的棉被。”
  “常大哥是习武之人,莫说才十一月的天气,就是寒冬腊月的,也未必想要盖那种厚的被子。”
  “不错,往年我都是不用的。即便是下大雪的天气,也是一床薄被足够。”常泰说着,晃了一下脖颈。刑如意察觉有异,便开启鬼目,细细的看去,这才发现,那些鬼气已经侵入了常泰的颈骨之中。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恼怒,那个女鬼,十足十是惹怒了她。
  “常大哥可信得过如意?”
  “如意这么问是在怀疑常大哥我吗?”常泰抬眼,认真的看着刑如意:“你知道的,我待你与旁人不同。”
  “好!那如意告诉你,你的确是被一只女鬼给缠住了。至于那女鬼的本体是什么,眼下我也不清楚,但她却是想要害你。你终日觉得劳累,是因为你无论白天黑夜都在背着她行走。老话常说,死沉死沉,说的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重量要重的多。这鬼,虽然是魂魄所化,但自体轻重却是可以随意控制。你揉捏脖颈,是因为那个女鬼总是将两只手悬挂在你的脖颈两侧,因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你的,所以鬼气入体。你是凡人,看不见,所以只会觉得疲累,觉得冷的厉害。”
  “那么,现在呢?”常泰苦笑一下,转身去看了下自己空荡荡的后背:“自进入这堂中,我便觉得身上轻了些,是不是她看见如意你,害怕了,所以就溜走了?”
  “我不清楚!虽我的眼睛特殊,能够看见一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可驱邪这种事情,并非如意所擅长的。我能告诉常大哥的是,眼下她的确是离开了。可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如意也说不准。为了常大哥你的安危,还请这几日到我的胭脂铺里暂住。这个女鬼的事情,殷臣司能够解决。”
  “殷公子?难不成,他是个道士!”常泰想到殷臣司的模样,飘然若仙,倒也有几分修道之人的模样。只是,道士可以娶妻吗?
  刑如意挠挠头,说了句:“殷臣司他不是道士,他算是修真之人。常大哥可曾听过蜀山?”
  这修真之人的借口用过了一次之后,刑如意便觉得十分顺口,也能完美的掩饰狐狸会法术的真相,于是就时不时的拿出来用一下。
  常泰想了想,不确定的问:“可是在川蜀一带?”
  “应该是吧!其实我也没有去过,都是听殷臣司说的。不过这蜀山一派,我倒是听过的,与江湖上的那些门派相似,却又有些不同。这蜀山派,位于崇山峻岭之中,山峰凌空,宛若浮云,相传为仙家赐予人间的胜地。蜀山自开派至今,历代弟子勤修仙术,入世降妖,并囚妖於锁妖塔,庇佑人间不受妖孽滋扰,深得百姓爱戴,在蜀地更是被尊为神仙。蜀山与武林众门派交往不深,其修炼的蜀山仙术也是界於内功和道家炼养之间,但蜀山门徒修炼不为成仙,而为济世救人,和寻常道家又有所不同。另外,蜀山的人,是可以成亲生孩子的。”
  刑如意娓娓道来,说的却是前世写文时,所看见的有关蜀山的记载。此时此地,拿来“忽悠”常泰,倒也算是不辜负当年搜索资料所付出的辛苦。只不过,那最后一句是她自己说的,与资料无关。
  常泰一向都极为相信刑如意,对于她口中所说的,自然也是深信不疑。况且,经历了此前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他也开始相信,这世间是有鬼神的,既有鬼神,就会有刑如意口中所谓的修仙门派。只是不知道,他日后是否有机缘前去看上一看。
  微摇了一下头,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丢弃到一旁。抬头,看着刑如意的眼睛,问了句:“殷公子既是入世降妖之人,肯定会遭遇许多危险。如意你,也要小心些才是。”
  刑如意点点头,见常泰并没有排斥自己刚刚提议,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如意胭脂铺里有狐狸,有殷元,她就不信这个画中的女鬼,有胆量去闯。至于谢家老宅的事情,就算常泰不提,她也想带着狐狸去看一看,万一真有什么妖邪,也好捉来给殷元打打牙祭。
  正文 第140章 珍珠果(6)
  “谢家祖上的事情,常大哥又派人去调查吗?谢家老宅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这栋宅子建成之时。如果不是谢家人的问题,就是这块地原本主人的问题。只是事隔百年,也不知道好不好查。”
  “这个不难!虽然朝代更替,事物变迁,可历朝历代都是有县志的。虽不敢说,有多详尽,但怪异离奇的事情也都会记录下来。”
  “这么说,常大哥你是看过相关的县志了?”
  常泰点点头:“看过了,只是不知道,上面记载的事情,是否与谢家老宅有关。”
  “很是离奇?”刑如意好奇的问。
  “离奇倒也算不上有多离奇,只是这件案子,在当时还是引起了一些轰动的。”常泰看了看左右。
  谋杀亲夫的案犯,牛氏已经被差役们押解回牢房,牛富贵的尸体也被重新抬回到义庄,只待明日谢玄上任之后,进行宣判,宣判完毕,则会有官府出面,对其进行安葬。至于安葬的地方,多是郊外的乱葬岗,由义庄的独眼大爷领着人,寻一块还能看得过去的地方,挖个坑,埋了,再竖上一块写有姓名的牌子。至于这块牌子能够留多久,已经不是衙门里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常泰刚做捕快时,也觉得这种安置有些不妥,可这些年见的多了,也就慢慢理解了。对于官府来说,能给寻个地方埋了,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安排,而对于那些死者来说,能够入土为安,没有暴尸荒野也算是善果。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在大堂之上与刑如意说话,也似有些不妥,于是便带着她去了后堂。
  府衙多是办公和居住两用,前面是老爷开堂审案的地方,后头则是老爷及其家眷们居住的地方。在后院之中,还有一处偏院,是供差役们临时休息用的,眼下,常泰就是将刑如意带到了这座小院子里。
  刑如意是头一回来府衙的后院,习惯性的左右打量了一番,很寻常的小院子,四四方方的,陈设也都是些适合男子用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屋子里有些味道,于是就在院子里寻个地方坐下,托着下巴,等常泰说案子。
  常泰一个回头,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
  刑如意拍了拍自个儿身旁的地方,说了句:“常大哥,坐,我瞧过了,不怎么脏的。”
  “这里是府衙,是有人负责打扫的。”常泰说着,也撩起衣裳的下摆,坐了下来。
  刑如意侧脸,看着常泰的眼睛:“那个案子轰动在什么地方?比牛氏谋杀亲夫,还要不可思议吗?”
  刑如意指的是牛氏做梦,以及牛富贵痴迷画像的事情。常泰摇头,笑了一笑:“不,只是个寻常的案子,没有妖魔鬼怪。之所以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是因为这案子,也有颇多的内情,非常人可以想到的。”
  “常大哥在提及这个案子时,并没有说到谢家,而我恰好之前听四娘说过,谢家老宅的前身,也是某个富户的院子,所以,常大哥你说的这个案子,一定是在谢家购买这种宅子之前,对吗?”
  “很对!不过如意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慢一些。因为你说话的方式,很绕。”常泰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也知道,我是个武夫,脑子不如那些读书人灵活,所以有些绕来绕去的话,会把我自己给绕进去。”
  “是吗?”刑如意眨巴眨巴眼睛,说:“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难怪有时候跟狐狸说话,他总是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不过还好,他勉强还能理解我的意思。”
  “殷公子他,对你好吗?”常泰问了一句,随即又自己解释道:“我多问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他很宠你。”
  “常大哥对如意也很好,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很好很好。”刑如意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说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如意没有早一步遇见狐狸的话,一定会喜欢上常大哥你的。可如意也知道,这个世间是没有如果的,所以如意能够做的,就是像一个妹妹关心哥哥那样,对常大哥你好。如意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矫情,但都是真心话。”
  “如意想说的,常大哥都明白。”常泰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房舍:“那一间,是我初做捕快时住过的,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努力,努力做洛阳城里最好的捕快,然后多赚一些银子,去买一处院子和喜欢的人,过这世间最最平常的小日子。
  如果可以,我会带她来看看府衙,来看看我初到京城时住过的地方,我希望我所有的经历,都可以跟她一起分享。可惜,我遇见的那个人,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所以我只能带她来这里看看,却不能与她相守。”
  刑如意张了张嘴,想要再解释些什么,但常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将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常泰说的是:“如果今生注定无缘,那说明我前世修的还不够,我不会刻意的纠缠,但也便不会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能够放下。你的心意,常大哥也明白。你放心,这一生,我只做你的常大哥就可以了。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比殷公子更早的遇见你,如果来不及,也请你等等,好歹等看过我之后,再做决定。”
  刑如意酸了鼻尖,红了眼睛,最终却只是小声的吐出一句话来:“其实,如意并没有常大哥你说的那般好,也不值得常大哥你如此守候。”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情,也是我说了算的。”常泰伸出手去,想要帮刑如意擦去泪痕。手伸到跟前,却迟疑的搁浅,然后又慢慢的退回来,取了帕子给她:“别哭!回头让殷公子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刑如意破涕为笑,低头用那帕子使劲的蹭着脸上的泪痕。
  常泰松了口气,将话题转到了县志上面:“谢家老宅的前身,是陆府,至于主人姓名,在县志之中也是寥寥记载,姑且就称之为陆员外。
  陆员外有个独生的儿子,名字比较特别,叫陆甲,想来出生时,也是被家人寄予了厚望。但从县志上来看,这个陆甲一生平平,除了是陆员外的儿子之外,再没有别的可以被记录的东西。不过身为员外的儿子,就算资质平平,想来也是不愁吃喝的。
  陆甲十六岁那年,遇见了一个渔家姑娘,一见钟情。陆员外虽然不喜,可碍于独生子相思成病,也就同意了。陆员外是大户人家,在方圆百里内都十分地有名望,所以当陆家请的媒人上面说亲时,那渔家女子的父母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两家约定,当年的正月十五完婚。岂料,就在成婚的前几天,陆家突然来了一位自从是从终南山而来的道士。”
  “终南山的道士,不会也自称是莫须有吧?”刑如意想到了那个神出鬼没的莫须有,似乎最近桩桩件件的事情里头都少不了他。
  常泰狐疑的瞧了刑如意一眼,显然他也想到了之前兵工厂的那件事情。虽那夜他不在现场,可也听刑如意提及过,有个自称莫须有的终南山道士,在那边做了一场法事,平息了兵工厂的事情。他虽有意调查,可朝廷却派下了旨意,要求公门之人不许过问,并且还要帮忙掩饰。当然,这旨意也是暗旨,是见不得光的那种。自圣后临政以来,这样的旨意并不少见,常泰他们已是见怪不怪了。
  可莫须有,也就是没有,不排出有些道士,为了免除干系,都用这个名字。再者,县志中只记载某一件特殊的事情,也不会深究涉案之人的名字,所以这个莫须有也可能是写县志的人为勉麻烦,随笔写的。因其中没有详细的容貌描述,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界定这个道士身份。
  常泰想了想,回道:“应该不是,此事距离现在已将近百年,若是那个道士还活着,岂不是活成了老神仙。”
  刑如意在心中鼓捣着:“老神仙未必,没准还是个老妖怪。常泰不知那莫须有的真实身份,狐狸却是知道的。他本姓袁,名天罡,是个在后人眼中传奇一般的人物。当然,搁在这个时候,也十分传奇,按照他的年龄推算,眼下至少已经一百多岁,将近两百岁,可看起来仍旧四十出头的模样,甚至还有越活越年轻的趋势。但狐狸,没有说他是妖,那就证明,这个袁天罡来历更为蹊跷。只是,这样的实情,还是不要说出来吓常泰的好。”
  心里想着,嘴巴却是紧紧的闭着,仿佛刚刚那疑问不是从自己嘴巴里问出来的一样。
  常泰也不疑有它,接着上面的话,说:“这个游方道士,到了陆家,一不借宿,二不讨饭,更不为财,只绕着陆家的院子,前前后后的转了那么一圈,就给出了定论。”
  “那莫须有说什么?”刑如意好奇的问,眼睛也跟着睁大了不少。
  “那道士说,陆家近日福祸相依,喜丧各半!”
  “什么意思?”
  “问的好!当时的陆员外也是这么问莫须有的。”常泰停顿了一下,眼中带了些笑意的看着刑如意。
  刑如意一愣,用手推了一下常泰,娇嗔着说:“常大哥怎么也不正经起来,不带这么夸人的。”
  常泰身子随之一歪,跟着又端正回来,也没有去回刑如意,而是继续说道:“这莫须有在掐算完陆甲和那渔家女子的生辰八字后,告诉陆员外,他这未过门的儿媳妇乃是白虎星下凡。若是娶进门来,必定会有血光之灾!所以他才会说,陆家近日乃是福祸相依、喜丧各半。”
  白虎星,在传说中,乃是一种凶神,据说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在民间,人们也会将那些患有无毛症的女性称之为“白虎”,说她们是刑克之命,娶之不详,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可搁在盛唐,人们还是宁愿相信道士们所讲的。
  陆员外也不例外,只是独生爱子钟情那个姑娘,聘礼也已经送出,两家约定的吉日就在眼前,眼下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似乎都晚了一些。
  陆员外暗中吩咐小厮,塞给莫须有一些银两,想要求化解之法。莫须有不仅分文不取,反而还规劝陆员外,让陆家尽快退掉这门亲事,以免为了一个儿媳妇,害得陆家灾祸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