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死节从来岂顾勋?(下)
  “谁是你姐姐?至始至终我也只是琪儿一人的姐姐,当初你是如何对我说的?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就你也配喜欢琪儿?”余秋醉带着讽刺的笑看向宇文彩,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悲凉,虽然余秋醉在说着维护我的话,可我真的已经很累了,心力交瘁了。
  宇文彩的脸几乎可算的上是铁青了,沙场多年磨砺出来有些低沉嘶哑的声音也开始忍不住拔高了声调:“我不配?昔年我对她是如何的情根深种,她又是如何回报的我?为了她背上弑父的罪名我没有怕,为了她我九死一生的征战沙场也没有怕,可她呢?我至始至终也不过只是她手中一件用着顺手的工具,仅此而已。所以,我恨她,我要看她后悔不迭,我要看她生不如死。”
  本该听而耳中无比心惊的话,此时我却再无法提起心神去担忧一番,我自袖袋中拿出娟帕小心的擦拭着九哥脸上的血迹,九哥好洁净,若是我让他顶着这么一张满是血迹污渍的脸走的话,怕是他到了那边也会怪罪我的。
  “九哥,你看你,儿时老是笑话我将自己弄的脏兮兮的,现在你不也一样把自己弄脏了?不怕,倾城帮你擦干净,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英俊潇洒,一样的风姿飒沓,你还是我们赫连氏族中最优秀的男子,永远都是···”声音中带着我无法忽略的颤抖,手也在不断的颤抖,娟帕一下下擦在九哥的脸颊之上,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些干涸的血迹擦去。
  “呜哇···”我再次仰天大哭起来,死活不愿意相信就在刚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九哥就这么离开了我。
  不再和宇文彩斗嘴,余秋醉一下子奔到我面前来,试着想要将我抱进怀中,却见我满身是血,不知我身上是不是也有伤痕,故而显得有些无处下手。余秋醉颤抖着的手伸在我脸前,却没有抚摸上我的脸,嘴里哽咽道:“对不起,城儿,是姐姐连累了你,是姐姐的错···”
  “呜哇···”阵阵冷风伴随着血腥气钻进我的口中,嗓子眼愈发的干涩疼痛,我却执意的大哭着,无法拟制。
  见我哭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余秋醉满是愧疚的看着我,没有抚摸上我脸颊的手立马狠狠的散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不断的呢喃:“对不起···”
  左右开弓的啪啪声被欧阳子偕强行制止了下来,余秋醉却好似被致命的病毒碰到一般,用力将拉着自己手掌的欧阳子偕推开,声音冷凝道:“元王殿下请自重,我余秋醉是个下贱女子,不敢辱没了元王清名。”
  接着便继续跪在我面前扇起自己的耳光,我却开始一阵阵的恶心,侧身便干呕了起来,耳光声再次停止住还是被欧阳子偕打断的,这次余秋醉没能再轻易的挣脱开欧阳子偕的钳制,只得双眼满是愤恨的瞪着欧阳子偕。
  “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比不上她?你在她面前这般的卑微是在向她忏悔还是在惩罚折磨我?”欧阳子偕的脸色很是难看,声音几乎是用喊的声音问出来的,在他看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在余秋醉心中我远比他的分量来的重。
  余秋醉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一般,轻声笑了起来,脸上在笑,眼角边的泪水却如开了水闸一般狂涌而出,声音很轻,却字字犀利:“你如何能同琪儿相提并论?你在应该守护我的时候舍弃了我,却在这该当抛弃我之时又救了我,你希望我该怎么对你?我是该怨恨你为了权势王位而放弃我,还是该感谢你用几万人的性命换了我一人?这么些年,不仅仅是我心中的你变的不再那么重要了,便是你,也变的越来越冷血凉薄了。
  从前对你而言,我及不上南元的王位,所以你不要我,这还犹可原谅,可如今,在你看来,那么多人的性命及不上我一人,只因当初被你抛弃的我如今你又想要了,这说明什么?你是多么残酷的一个人,我该对你感激涕零,从新投怀送抱吗?我做不到···”
  欧阳子偕似乎被余秋醉说到了痛处一般,脸上伪装的很好的冷硬表情终是出现了裂缝,紧紧的箍住了余秋醉的肩胛处,急切的解释道:“不要这么说,秋醉,不要···”
  余秋醉再度使出全身气力,企图挣脱来欧阳子偕的钳制,欧阳子偕许是担心自己手上失了轻重,余秋醉又挣扎的厉害,只得松开了自己的手。余秋醉跌跌撞撞的摔倒在之前文祀倒下去的地方,手掌摸索到了文祀手中的剑,我承认,我看到了,我看到余秋醉握紧了那把剑的剑柄。
  “欧阳子偕,我余秋醉虽是戏子出身,又不幸堕入红尘,我即便不深明大义,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却还是懂的何谓红颜祸水。昔年,宇文烈将军的至爱被人悬于城池之上,宇文将军是如何做的?一个不懂抉择的男人,枉我一生心系于你。如今,你却陷我于此番不仁不义的境地,你要我以何颜面去面对死去的数万兵士,又要世人如何看待我?此次的祸事皆因我一人引起,我这就去向枉死的兵士们赎罪。”余秋醉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便手握着文祀的那把青峰长剑划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琪儿,对不起,姐姐先走一步了···”余秋醉最后一句话携带着冷冷的寒风刮进我的耳中,也刮进了我的心中。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慢动作一般,欧阳子偕面目狰狞的奔向余秋醉倒去的身子,余秋醉被利器切断的动脉还在汩汩流着鲜血,今天这一天我见到了太多人的血,也见到了太多我所在乎人的血,感觉小腹一阵绞痛,我直觉的伸手去捂住腹部,心中更加的恐惧悲凉起来,难道连我的孩子也要被夺去吗?眼前由血濛濛一片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的嘶吼声也在渐渐离我远去。
  娘亲走后我就经常会做噩梦,可噩梦终究有会醒来的一刻,可眼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幅幅曾令我无比恐惧的过往画面轮番在我眼前上演,吞噬娘亲的火海,奄奄一息的如妃,爹亲苍老憔悴的脸,南风凄婉的笑,苏流水伫立在风中的身影,满身是血的九哥,拼死相护的文祀,还有就是一直在喃喃重复着对不起的余秋醉,所有我痛苦的,畏惧的,一股脑的如幻灯片在我眼前上演。
  我知晓我还没有死,只因我还能感到痛苦,因为如此鲜明沉重的痛苦证明我还在活着。这一次我醒来没有任何人唤醒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刺眼的白,刺的眼生疼,眼泪流下来不知是因为心里的痛还是眼睛上的疼。
  “你醒了?”好一会儿我才侧首看向声音的主人,显得有那么一点憔悴的严洛。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盛放的百花还是一样的富有生机,阵阵花香和着温泉中袅袅的热气温暖着鼻翼,我看向顶上悬挂着的那些颜色有些香艳的轻纱,没想到绕了如此大的一圈,我却还是又重新回到了这含章殿中。
  脑子里在很短的一阵空白之后,我才开始思量起来,想起当初明珠来劝说我时的表情,还有就是她执意要我将严桑若也带去南元,和怂恿我和九哥前来南元时的所作所为,突然灵台甚是清明,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陷阱,一个局。只是明珠呀明珠,你可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吗?
  “睿亲王的棺椁已经运回曲城了。”
  我侧首看了严洛的双眸一眼,无悲无喜,无波无绪,似乎不曾听到他的话一般,想起昏倒前的情景,我伸手去抚自己的腹部,以为孩子也就此舍我而去了,眼泪更加不受控制的流了起来。
  严洛紧抿着唇看了看我动作,站起来背对着我说道:“太医说你情绪起伏太大,心绪不宁,动了胎气,太医已经开好了药,只要你按时服用,你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不会有事。”
  微微愣了一愣,我望着严洛向殿外走去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好一会儿才再度抚上自己的腹部,轻声道:“不愧是我的孩儿,你能如此的坚强,甚好,甚好···”
  我没有哭没有闹,只因我心中清楚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不可以任性,我要吃有营养的东西,只为了我的孩子可以强壮,我要按时服用安胎药,只为了我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我同样也不可以去想那些令我过于哀伤的事情,只因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感到委屈。
  一切似乎和上一次被囚禁在含章殿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我再没有同严洛说过一句话,无论是他关心的话语,还是他在我面前故意透露出来有关大祈的一些事,我虽听在耳中,也听进心中,却从来都不置一词。
  从醒来的那一刻我便看到了手腕上已经消失了那条蛊虫的痕迹,月尘不在,文祀已逝,我又身在这花蛊之中,消失了也就代表着它们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血液之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千忧惹是非
  因我无法再如上次一般自由出入含章殿,所以在我的要求下,含章殿中便多了一尊佛龛,我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手中拿着往生咒轻声念到:“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往生咒,持诵之前应该清净三业,沐浴,漱口,至诚一心,在佛前燃香,长跪合掌,日夜各诵念二十一遍。若此就可消灭四重罪(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五逆罪(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十种恶业(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爱、憎恨、愚痴),连毁谤大乘经典的罪都能消除。
  九哥身前征战沙场,手下亡魂不知几多,但愿我所持诵的往生咒对在泉下的他有用,诵读完毕,我又燃起三炷香,对着佛龛拜了三拜,才将香安放在香炉之中。
  “夫人,该用午膳了,殿下已经等了夫人有一会儿了。”服侍在身后的宫女没什么语气的说道。
  那宫女服侍着我站起身来,我侧首看向被百花簇拥着的高台之处,严洛果然已经坐在了桌案的一侧,双目熠熠的望着我。我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就着身旁宫女扶着我的手向着那处高台走去。通往高台上有六级木质阶梯,严洛早已起身候在阶梯处,伸出手来打算扶住我的手,我没有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之中,无视他的存在自己迈上了阶梯。
  落座之后,我抬首看向桌案上的菜式,都是以清淡又不失营养的食物为主。自打有了身孕之后我的口味就变的特别怪也特别的挑,从前爱吃的反而是闻也闻不得,腹中宝宝已经快足三个月,不知孕吐的症状能不能有所减轻。严洛身旁的内侍和之前服侍我的宫女在无声的布菜,我继续没什么表情的吃着碗中的菜,偶尔会吃一口饭。
  “近来,你的吃相文雅了不少。”严洛没着急用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何语气。
  “···”我没有答话,也没有抬首看严洛一眼,坐在我眼前的他如同无一物。
  严洛也不恼,这几日他早已习惯了我现在对他的态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睿亲王妃为睿亲王殉葬了,皇上下旨将两人合葬在了西陵之中。”
  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抬首望了一下殿外的天,短暂的一阵悸动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愤怒,我想在我心中我是怨恨着欧阳明珠的,只是不知我该怨恨她的无知还是明知故犯,前者或还可因为九哥而对她有所爱屋及乌,可若是后者的话,我无法原谅她,无论是她死还是到我死,她都不可原谅。可怜的思城,一夕之间,骤然失去父母双亲,对他以后的人生将是如何的打击?
  刚刚只是显得有些阴霾的天突然大变脸,一道道响雷霹雳咔嚓的响彻九霄,接近十一月,本该是隆冬下雪之季,如今却反常的暴雨狂风,电闪雷鸣,而这些,所有人都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经过刚刚一番话,我已经没什么胃口,可我却深知,就我刚刚吃的那丁点的东西根本不足给我腹中的孩子供给他所需要的营养。吁出一口气,我继续强迫自己进食。见我情绪没有多大的波动,严洛也开始用起膳来。我不知严洛这么坐在我对面会不会觉得尴尬,这些天来我未搭理过他一次,可他还是要坚持每一餐都会陪着我,压根不顾我看到他是不是会觉得恶心反胃,进而吃不下任何东西。
  层层阴云遮住了天,殿内也开始暗下来,偶尔一个闪电闪过,将整个含章殿照耀的亮如白昼,将人的五官也照的异常妖异可怖。宫女将覆盖在夜明珠上的绢布掀开来,殿内便又明亮了起来。
  “你一定觉得好奇吧?你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却还是愿意来同你一起用膳。”
  “···”昔年我曾羡慕那些吃相极为文雅的男子,其实在我身边,任意一个男子的吃相都比我来的文雅,但如今我却在心中想,严洛既然表面的吃相如此文雅,焉能不懂食不言,寝不语?
  见我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东西,严洛苦笑了一下继续呱噪道:“其实,你即便不愿同我讲话,可是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在从前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奢求,现在对我来说这种奢求已经变成了现实,我很知足。”
  知足?我抬首轻蔑的看了严洛一眼,若仅仅只是将我囚在身边的话,九哥和文祀又如何会死?你既想得到我又想得这江山,严洛,你的心太大了,大到令人生厌。见我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严洛目光深邃的望着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你又何尝不知晓,我若是不去夺这江山的话,又有何资本将你留在身边?我唯有得到不败的权势,才可如现下一般每天都能见到你,即便只是在一起用膳。”
  本就觉得这顿饭有些味同嚼蜡,现下我更是失去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趣,见我放下了筷子,小宫女端来香茗给我漱了口,又奉上了饮用的茶汤,掀开盖碗上的碗盖,我望着碧绿的茶汤便开始失神,月尘,现在可还安好吗?
  怔愣失神之间,手中的盖碗却被严洛一把扫落在了地上,应声碎裂。我望着那地上碎裂了一地的白瓷碎片,心头一阵刺疼,终于是要爆发了吗?我站起身无惧的迎视着严洛有些愤怒的目光,开口说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知道吗?你希望日日都能见到我,可我每日跪在那佛龛之前求的第一件事便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与你再无瓜葛。”
  不理会严洛我侧身便向着台阶处走去,手腕却被严洛一把抓住,没有内力的身子受不住这样力道的惯力,一下子跌进严洛怀中,来不及站稳我抬手便赏了严洛一个响亮的耳光,周围的宫女内侍显然都被我这一举动吓呆了,除了殿外的风雨之声,四周显得更是安静。
  我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对严洛愤恨的情绪,我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不可以失控,他不值得,不值得。好一会儿严洛抓着我的力道才开始松懈下来,无力的跌坐回之前的圆凳上,闭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以为赢的那个人是我,可随着余秋醉的死,欧阳子偕的醒悟,临水关将士的誓死守护,与临水铁骑颤抖了太久的北袁大军不止没有攻占下临水关,反而也遭受大创。回来之时我还在庆幸,好在你总算是到了我身边,不曾想,你却早已算计好了,你是这局赌局的筹码,青山关你赢了。”
  看来月奴的消息带到了,欧阳子偕良心发现的虽然有点晚,好在终究还是守住了临水,守住了南元,想起余秋醉临死之前的那番话,看来她是这世间对欧阳子偕影响最大的那个人,不知她在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因为欧阳子偕的举动稍稍觉得安慰一些。
  “我赢了?我赢了我并不是那么看重的东西,代价是最疼爱我的九哥,你觉得我赢了吗?我是得不偿失,失去的城池能夺回来,可是死去的人要怎么换回来?你告诉我要怎么换回来?”愤怒了太久,憋屈了太久,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憋死的,不知现在如此虚弱的我拿来的气力,一把掀翻了那摆放着一桌子菜肴的红木桌案,伴随着碟碗落地的碎裂声,我听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变的沉重起来。
  紧握着拳,我自己劝慰着自己,做着深呼吸的动作,转身一步步迈下阶梯,即便是要哭,我也不要在严洛面前表现的自己多么的脆弱,我要坚强,我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我。
  从新跪倒在佛龛前的蒲团之上,我双手合十低声呢喃道:“秋醉姐姐,或许在我心中或多或少是有些怨你的,可我更怨的是我自己,在此之前你在我心中的印象或许痴情,或许果敢,却从未如现下这般鲜明过,因为你虽有着那样的身世,却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
  原谅我再一次利用了你,利用了你的死,我本可在你自尽之前将你拦下,或者是告诉欧阳子偕,但是我没有,我不能要临水五万铁骑白死。尽管再次醒来之后我一直不愿在人前承认,但我终究是大祈的公主,是赫连氏的子孙,北明宫中那个坐在崇政殿龙椅上的人是我终其一生都要守护的弟弟,等到报应来时,琪儿会亲自向姐姐你去请罪。”
  狂风暴雨依旧在嘶吼着,明明那声响是那么的响亮,我却依然觉得含章殿中无比的清冷,严洛不知何时已经冒雨离开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千里东风一梦遥
  莫愁来看我时我正拿着筷子将掺杂在一起的红豆和绿豆挑出来,莫愁没有出声,静静的站在桌案边等着将所有的豆子都分开来才出声道:“不是说你有着身孕吗?怎么不好好休息,我在旁边陪你站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腿就觉得酸了。”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首看了莫愁一眼才没什么语气的答道:“九哥曾对我说过,帝王家的孩子或许可以尊贵,却不能娇贵,这点累又算的了什么呢?”
  莫愁望了一眼我放在桌案上银质的筷子,好奇的问道:“木质的筷子不是更容易夹起来吗?银质的话怕是没有那么好夹。”
  我重新拿起那一双银筷放在手中打量了一下:“越是难夹人的心越是容易急躁,越是难夹也越能练就人的耐心,我现下能做的除了耐心的等再无其他。”
  “等什么?”
  我将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向着一扇窗前踱步而去,苦笑道:“等什么?呵,自然是等着看命运会给我怎样的安排,大祈是能度过难关还是气数将尽,生或者是死,只能有一条路,也只有一条路。”
  莫愁走到我身侧,沉吟了一下才轻声试探着问道:“在我记忆中,你似乎不是一个会相信命运的人,不是吗?”
  抬眼瞟见一张矮几上放着的七弦瑶琴,我举步向着琴走去,中指拨弄了一下琴弦,音很准。我浅笑着道:“我给你唱首曲吧,好多年没唱过了。”
  莫愁也回了我一个浅笑,矮身坐在了距离琴所不远处的榻上,点头道:“好。”
  “贪一世英名,追权贵烟云,一念之间,谁能论输嬴,是英雄是狗雄,老天还没定。成为王败为寇,还要看天命,这三尺黄土够不够,埋你一世骂名?生死约定真爱太难寻,是多情是无情,拿命来证明,人会变情难尽,谎言很公平。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贪一世英名,追权贵烟云,一念之间,谁能论输嬴,是英雄是狗雄,老天还没定,成为王败为寇,还要看天命,这三尺黄土够不够埋你一世骂名,生死约定真爱太难寻,是多情是无情拿命来证明,人会变情难尽谎言很公平,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想起这首《葬英雄》无法避免的便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一生为奴》,在此之前慈禧这个皇太后在我眼中一直是狠毒无比的,可在看这部电视剧时,我心中竟也对她起了一些怜悯之心,无论是万里江山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无法取代一个女人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已注定?”莫愁起身向我走来,脸上的表情不知算不算得上是震惊。
  我淡淡的将视线重新移回琴弦之上,轻声道:“所以我在等,等着看是葬了严洛的霸业雄心还是葬了我自己,所以我需要有很好的耐心,静静的等。”
  莫愁有些失神的离开了含章殿,我想她心中怕也是极度不安的吧?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那个有霸业雄心的人怕不止严洛,还有冉笙,想来之前一直被圈禁着的她,定是严洛为了安抚莫邪才将莫愁重新放出来的,可心一直就被囚着,身出来了又有何用?
  私心的将我留在含章殿,严洛定也顶着不小的压力,欲置我于死地的人又何止宇文彩一个,莫邪,苏行云,妙晴,哪一个不想对我杀而后快?感觉身子有些冷,胸前却一阵暖意,我将娘亲留给我的锦囊自怀中拿出来,三生石石心的香气变的异常浓郁,似乎要将所有的香气都散发出来一般。
  难得一个有阳光的天气,我站在含章殿中庭之中,望着天上高高飞着的三只纸鸢,一只做成了漂亮的蝴蝶,色彩斑斓,很是赏心悦目,一只是红色的锦鲤,鲤鱼的眼睛被阳光照耀着折射着炫目的光线,而另一只是一只燕子,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又无比鲜活的燕子。
  “夫人,您要是喜欢奴婢去帮您要一只吧,这么站在阳光下仔细看的眼睛疼。”叫三三的小宫女服侍了我几日渐渐的也就和我熟识了起来,陪我站了好一会儿就忍不住出声劝道。
  我侧首看了三三一眼,这含章殿中她是个特例,不同于小桃满腹的心机,三三是那种真正的心思简单的孩子。见我在打量她,三三脸儿红红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声问道:“奴婢脸上脏了吗?”
  脸上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心若是脏了要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指着天上飞的最高的那只纸鸢说道:“三三,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
  三三奇怪的咦了一声,好奇的歪着脖子答道:“那是燕子呀,夫人,您不认识燕子吗?”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那是燕子,我更知道那是候鸟。”
  “候鸟是个什么鸟?”三三有些不懂的挠头。
  “每当天气变冷,候鸟便会从自己的家乡不远万里飞到适合它过冬的地方,但是无论它飞的再远可是只要天气转暖,它还是会不辞辛苦的飞回来,这就是候鸟。”就在我话刚说完之时,那只飞的最高的燕子纸鸢突然断了线,就这么被风越吹越高,越吹越远,直到变成肉眼所能看到的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了天边。
  心下莫名的一阵失落,我转身向着殿内慢慢走去,嘴里念叨道:“你看,它飞走了,飞走了···”
  “夫人是想家了吗?等到战事结束世子殿下一定会带夫人回去省亲的,夫人不必伤心。”三三似乎压根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场战事我有多么希望严洛会败。
  没有答言,觉得身子有些乏,正打算回去休息时突然听到含章殿外有孩子的哭闹声,嘴里含混不清的嚷道:“我要纸鸢,我要纸鸢···”
  三三在我的示意下将几个小孩子带进了含章殿,不出我所料的,是严洛的三个稚子,严青鱼,严青鸾以及最为年幼的严桑若。除去严青鸾对我有着较深的成见之外,青鱼和桑若还是很喜欢亲近我的。
  “姨娘···”青鱼带头向我跑来,桑若也学着她撩开小脚丫向我奔来,桑若一直随青鱼叫我姨娘,而严青鸾那个别扭的小孩手中握着那只蝴蝶纸鸢,嘴巴撅的老高的站在原地不肯搭理我。
  青鱼似乎长高了不少,小孩子到了拔高的年纪还真是不可小觑的,桑若仰着小脸糯糯的唤道:“姨娘,纸鸢飞走了,呜呜···”
  想要试着将桑若抱起来,三三却及时提醒了我有着身孕的这个事实,再者,以我现在的小身板,别说是这么大的桑若了,便是再小几岁我大抵也是抱不起来。思及此处,我弯腰蹲在了桑若面前,拿着娟帕小心的拭去桑若脸上的泪珠,轻声安慰道:“桑若不哭,纸鸢不是飞走了,它是回家了,明白吗?”
  桑若眼中包着两包泪,有些一知半解的问道:“回家?就像桑若回到花溪一样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就像桑若回到了花溪,纸鸢也要回它的家。”
  “那纸鸢有父亲和母妃吗?”青鱼也好奇的出声问道。
  孩子的小脑袋中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怪想法,这便是童真,为了保持青鱼和桑若的童真我只得答道:“当然,他们也有父亲和母亲,他们的父母也在盼望着他们回家。”
  许是听不得我这么糊弄她的姐姐与弟弟,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前不远处嗤笑道:“哼,你真会撒谎,纸鸢哪是什么回家,明明是牵着它的线断了,它被风吹走了罢了,你不要骗青鱼和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