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水滴
  手机上的时间自动调整为当地所在时间,她从约翰内斯堡飞了十六个小时落地纽约,这件事情还要从她收到她妈妈的消息那晚说起。
  她妈问她有没有回a市,她说回了,钟超订婚,顺便来祭拜她爸。
  “妈妈,如果有一件陪伴我很久的东西,半路上我觉得它对我来说是个累赘就把它扔掉了,但我又舍不得它,总是要回去确定它还在不在,那我是应该把它捡起来还是放下它往前走呢?”
  她和她妈妈不太亲近,小时候只有寒暑假会去妈妈那边住两天,后来妈妈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就更少过去。但说不好她为什么今天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想大概所有小孩遇到什么人生难题了潜意识里都会去求助父母,她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年自己不是跟着奶奶和大伯一家生活而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那么她会变成什么样一个人,是会变得更勇敢还是更懦弱,可惜如果是个假设词。
  她妈妈是这样告诉她的:“闺女,很多事情你问出问题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直到她飞到南非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答案,北半球在入夏,南半球却在入冬,好在也不算太冷,拍摄一共十天,请几个明星来背包旅行,一路下来拍了八天,爆点不够,导演巴不得他们各自抱团明里暗里掐架,现在正在忧愁后期要怎么剪才能增加收视率和点击量,摄像调侃他说剪出来以后网上又会狂骂节目组,他老婆上次还问自己谁谁谁和谁谁真的不和吗?导演苦笑。但其实收视率和点击量与所有工作人员的奖金挂钩,参加节目的明星因为热度增加曝光,骂声有时对节目来说比赞扬更重要。
  拍完下午的素材以后导演就宣布可以休息了,前两天下过雨,营地里有个大水坑,钟瑾瑜本来在烧烤架旁边烤火,就听见有人叫:“长颈鹿来了!长颈鹿来了!”她看大家都拿着相机跑过去,于是也跟着走过去。
  其实水坑旁边不止长颈鹿,还有猴子、斑马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类,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神奇的景象,这两天雨后天晴,黄昏异常的美丽,和城市中的日落不同,这里的日落充满颓然的野性和壮烈,整个天空被染成粉紫色,倒映在水中。
  他们离这个画面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没人敢说话,生怕打扰到这群美丽的生灵。
  晚上洗完澡出来看朋友圈全是今天傍晚的美景,然后她突然想到黎昕,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她打开和他的对话框,把自己手机里的视频发过去,结果等到她睡觉也没等到回复。
  第二天一大早倒是看到他的留言,问她是不是在南非。拍摄快结束了,大家在做收尾工作,助理导演找她找的急,她看了一眼没来得及回复。
  “小瑜,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晚上节目组聚餐,明天中午就要回国,身边的人看她一直看着手机愁眉苦脸。
  “在看约翰内斯堡去纽约的机票。”
  “什么?你去纽约干什么?你不回国了!”
  “小声点,我就看看,别这么大声。”对方一脸你喝醉了的表情。
  钟瑾瑜也觉得自己醉了,虽然自己只喝了两杯啤酒,可饭店里酒气冲天,全是醉醺醺的醉汉,她不是喝醉了,是被熏醉了。在付款界面选好乘机人信息后,她就按灭手机屏幕,不管了,这么多年了,她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也没关系。
  第二天起床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麻烦的一件事情,还没有请假,后续的工作怎么办,冰箱里的水果彻底要坏掉了,自己的快递已经在小区的驿站待了十天。
  见到黎昕她才有来到纽约的实感,他今天没喷香水,衣服上是干净的洗衣液味,这是时隔两年的第一个拥抱,都是在机场,她和机场还挺有缘分的。
  “怎么了?怎么突然来找我。”他摸着她后脑勺上的头发,他说话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的胸腔在震动。
  “想你了,来找你做爱可以吗?”
  “好啊,那我现在就带你回家。”他语气里充满笑意,她听出来了。
  最终他还是先带她去吃了饭,网红brunch味道真的很一般,她一边拌沙拉一边念叨水煮鱼。
  他在纽约住的是大平层,曼哈顿的公寓,俯视下去车水马龙让人有种置身钢铁森林的错觉,他的家实在没什么好参观的,和他的人一样无聊。而且她实在太困了,直接问了他房间在哪,之前在飞机上半梦半醒,现在随便一个地方给她躺下来她都能睡着。
  何况他的床单是深蓝色的格子,枕头混合了很多种复杂的香味,让人十分安心。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我可以用浴缸吗?”开放式的厨房,她一出房门就可以看见他在厨房切菜。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明天。当然可以,你要浴盐吗?浴室的第二个柜子里,右边是冷水,左边是热水。”
  “嗯,你在做什么?”
  “水煮鱼啊!不是你说的吗?”
  “哦,希望我洗完澡的时候你已经成功了。”
  她在行李箱里翻出睡衣,没带睡裙真是失策失策。
  “黎昕,吹风机在哪?”
  “等下,我给你拿。”
  只见他从衣柜的顶上掏出一个盒子已经生灰的吹风机递给她。
  “大哥,你确定这个还能用吗?”
  “应该可以,还是新的。”她看着盒子上厚厚的一层灰,他的话很有信服力。
  “等下插上电不会爆炸吧。”
  “过来。”他把吹风机从盒子里拆出来,把吹风机外面的塑料膜撕开,还真是。
  她乖乖走过去坐在床边,有人帮你吹头发的感觉很好,主要是吹头发这件事情对她这种懒癌患者实在是太烦了,他的手在她脑袋上揉来揉去,像在摆弄一只小猫咪。
  “怎么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了?”
  她去非洲之前陪林喜悦去染头,结果等在那里太无聊了,在理发师的怂恿下染了一个紫灰色,刚染出来还不错,洗了两次后就开始掉色,现在头发上白一块紫一块灰一块,像是被踩脏了的雪地。
  “别提了,冲动是魔鬼。”
  她的头发被剪到肩膀处,其实她长发更好看,只是她喜欢把头发剪短,黎昕觉得她喜欢一切叛逆的东西,你夸她什么好,她明天就改。
  “挺好的,你现在特别适合唱摇滚。”
  “黎昕!”
  “嗯。”
  “黎昕!”
  “怎么了宝贝?”
  她把他右手上的吹风机关掉扔在一边,黎昕没有准备,被她一下推倒在床上,钟瑾瑜一只手撑在他头旁边,俯视着他:“不许你说我头发,听到了没有。”
  “嗯。”她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黎昕长得真不赖,人家都说好看的人都是男生女相女生男相,他单看脸就有点像女孩,双眼皮的褶子是中间窄两边稍宽,眼尾往上挑,皮肤白但更像一块玉,温润充盈。这种长相招桃花,他们谈恋爱那会儿,他的爱慕者有增无减,托他的福她的名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她帮他挡了不少怀春的少女,导致自己风评被害,赛过狐狸精妲己。
  “你的衣服。”他脸有点红。
  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睡衣领口的两个扣子松开了,她没穿内衣,这个姿势看过去乳房就像垂下来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