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陆俊迟带着苏回出来, 两个人一起走入了一旁的物鉴楼,然后又上到了法医室。
  今天难得的,商主任在。商主任带着他们两人走入解剖室。
  两具尸体拉过来以后, 又被二次解剖过。
  解剖室里常年的温度设定的是低温, 屋子全封闭,没有自然光,配备了两台超强吸力的换气装置, 就算是味道再重的尸体, 在这边也能让味道清淡几分。
  此时两张解剖台上就摆放了两具白花花的尸体, 顶部的灯光照着,一切细节都清晰可见。
  尸体一男一女, 正是几天前遇害的陆琴和叶之学。
  躺在解剖台上的陆琴头发凌乱,她的眼睛还是微微睁着的。一旁的叶之学也早已经死亡,尸体泛着惨白色。
  几天以前,这一对小夫妻还生活在一起, 过着幸福和睦的生活。
  但是此刻, 他们早已经冰冷, 身上有着y字型的解剖痕。
  苏回带上了手套,凑近了可以看清, 几处伤口都是刀伤,分别在他们的大腿, 手臂,以及胸口,由于失血过多,两具尸体几乎没有尸斑形成。
  商卿寒做法医这么多年, 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他扶了一下眼镜道:“男性的头部有两处棍棒伤, 两位受害人手都有被绑缚的痕迹,嘴巴也曾经被勒住过,这种勒住嘴巴的方法既可以让他们说话,又无法大声喊叫,在他们受伤虚弱以后,劫匪有帮他们剪去这些束缚。”
  陆俊迟问:“死亡时间是?”
  “根据胃容物的显示,两个人的确切死亡时间是在午夜前后,也就是说凶手折磨了他们三个小时。”
  苏回的神情依然十分平静,他的目光在两具尸体上仔细看过:“凶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抢劫,主要是为了杀人。”
  商卿寒点头表示赞同:“凶手最初下刀的地方,是在腿上,手臂上等不致命的部位,最后的一刀才是致命伤。”
  苏回嗯了一声:“最后一刀像是处决……”特别是陆琴的尸体,最后一刀的创口非常整齐,他甚至可以体会到,凶手刺出最后一刀的愉悦感。
  然后商主任又道,“我看分局的报告上说,是死者的同事发现了他们没有去上班报的警,所以两具尸体被及时发现,保存得都很完整。这些伤口是在死者活着时形成的,没有任何死后侵犯的痕迹。伤口一旦出现,就会有出血,氧化,感染等现象发生,间隔在一段时间以上的伤口,是可以区分出先后的,我可以根据出血量给你们排一个伤口形成的顺序。”
  说着话,商卿寒把一些标识贴在了伤口下。
  刺入伤口的先后,更有助于他们还原当晚的事实。
  苏回蹙眉,看着那些伤口的形成顺序,这样的伤痕说明,杀戮是循序渐进的,从四肢的伤口,最后才到胸口。
  陆俊迟看着一旁的验尸报告,道了一声谢,然后问:“商主任,你还检验出了什么细节没?”
  要知道,商卿寒商主任可是总局这里的第一把刀,他的基本功,还有洞察力比那些年轻法医们不知道强出多少倍。他如果能够提供一些细节,就能够让他们更加了解那些凶手。
  商主任道:“我是发现了一些和一般的案子不太相同的情况。这两位受害人几乎是同时遇害,死于不同的凶手。”
  听了这话,苏回的眉头皱得更紧,陆俊迟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商主任进一步解释道:“凶手们以为他们丢掉了刀子,没有留下指纹,就消灭了一切的痕迹,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尸体上的伤口已经呈现出了诸多的信息。每个人的用刀手法都是不同的,握刀使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握刀的时候,凶手的拇指是外扣还是内收,用的力度是多少,方向是什么,这些都会影响刺出的伤痕。”
  陆俊迟听到这里信服点头:“所以就算是不同的凶手,使用同一把凶器,也会形成不同的伤口。我听说有经验的法医,可以分辨得出其中的异同。”
  商卿寒听到那句“有经验的法医”十分受用,继续给他们解释道:“熟练的杀手刺出的刀痕,就像是指纹一样可以辨识。就拿这两具尸体上的伤口来说,女性身上的刀伤利落,刺入干脆,极深,相反男性身上的伤口则是较浅,有反复受力的锯齿和二次用力的摩擦痕迹。”
  陆俊迟低俯下身的确在伤口的痕迹上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商卿寒总结道:“所以,根据这两个人身上的伤口,我可以大胆的推测,杀害他们的是不同的人,杀害男性的可能是女性凶手或者是少年杀手,杀害女性的,却是男性壮年凶手。”
  陆俊迟点头:“根据物鉴的现场排查,尸体是在不同的房间被发现的,没有移动痕迹,另一案的目击证人也说,匪徒有三名。”
  苏回联系起了诸多的信息,一般多人有组织犯罪之中,是会有明确的犯罪分工,比如,女性会从事比较技巧细致的工作,男性大部分是从事暴力的工作。这样的两具尸体,这样的死亡状况,让这个案件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看着这两具尸体,苏回能够感觉到一种痛苦,这种痛苦来源于那些伤口,来源于他们的不甘。
  那一晚,究竟发生过什么……
  “总之,尸体能够提供的信息主要就是这些,其他的我都写在报告上了。”商主任看向陆俊迟道,“剩下的秘密就是你们做刑警的要去探查的了。”
  .
  此时正是下午下班时间,华都的鑫茂小区里,张阿姨像是往常一样买菜回家。
  她在小区门口碰到了一位短发的女人,张阿姨出入倒垃圾的时候见过这女人两次,知道是搬到对门来的新邻居。
  这时候两人一起进了小区,张阿姨热情招呼说:“唉,你也刚买菜回来啊。”
  短发女人似乎没有想到张阿姨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一秒才回到她:“是啊,阿姨。”
  看张阿姨拎了两袋子东西,女人主动伸手说:“阿姨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拎点吧。”
  张阿姨确实拎到了这里有点吃力,见她主动提了,就借坡下驴地递了一个袋子给她:“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小姑娘你真孝顺,我家女儿要是有你一半有心,也就不会都是我老婆子忙来忙去了。”
  那女人只是腼腆一笑,帮她拿了东西,往小区里走。
  “唉,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姓米,叫米舒。”
  “唉,这个姓可不常见。”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是名程序员。”
  “唉,女孩子做这一行可是不多见,压力大吧……”
  “还好,习惯了。”
  “我看你下班还挺早的……”老阿姨八卦着问。
  “哦,我最近离职了,儿子学艺术找的辅导老师在华都这边。”
  “你家那个那么大的是你儿子啊……我都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怎么有这么大的儿子。”
  “是我丈夫和前妻的……”米舒又补了一句。聊到这里她已经加快了脚步,她有点后悔和这个阿姨攀谈了,就好像查户口似的,问个没完没了,一个谎言说了以后,就需要用第二个谎言来补。
  还好张阿姨没有继续追问,否则她还得再编出个辅导老师来,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菜价,终于走到了楼梯口。
  上到三楼,张阿姨把袋子接了过来:“哎呀,真是谢谢你了。”
  米舒道:“没什么,举手之劳。”
  张阿姨又客套道:“以后来玩哈。”
  终于各自进了家门,世界终于安静了,米舒长长出了一口气,把买的菜放在了餐厅桌子上。
  屋子是两室一厅的,这是老小区,还没有电梯,室内也是十分老旧的,所有家具都透着一种劣质木料的旧黄色。
  室内窗户不大,采光更是不好,此时屋子里窗帘半拉着,有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窗前,还有位十几岁的少年躺在沙发上,横拿着手机,正在打游戏。
  黑衣男人有些不快地转过头来看米舒:“我刚才看到你和对门的阿姨说话来着。”
  米舒挽起了衣袖,心怦怦跳着:“就是随口聊了几句。”
  男人的声音沙哑:“万一她听到了什么起了疑,那我们所有人都在危险之中。”
  躺在沙发上的少年正好结束了一局游戏,放下手机说:“以后你别去买菜了,吃外卖也一样啦。”
  米舒颤声说:“可是我觉得,自己做饭会更像是个家……”
  一时间,提到家这个字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
  米舒又加了一句,“你们不用做什么。”
  她是主动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她来买菜,洗菜,做饭,刷碗,收拾家。
  她细致,耐心每天都会把这里打扫一遍。
  就像每次,她会仔细打扫现场,把所有的指纹,脚印,一一擦去抹去,把在那里吃剩的果核,烟蒂收拢好。
  她做这些事,就像是每次跑完程序,仔仔细细检查每一条语句,找出每一条bug。
  米舒大着胆子继续说:“而且我觉得,所有人都不出去,不和人正常交流,那会让人更起疑。”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黑衣男人终于妥协了:“好,你把握分寸。我不想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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